“非也非也,月老廟不定指這間。天下月老廟何其多,蘇毓不過是故弄玄虛。”
“難不成要一家家去找?”
“何人有如此閑工夫。”
“聽聞明朝也有癡情女子踏遍天下月老廟,隻為找到蘇毓真義。”
“結果如何?”
“誰人知道。”
這群不知是求姻緣還是閑啃牙的書生調侃了半天,才隨著香客離去,偌大的廟竟然沒留有半個尼姑或和尚打理。
我摸了摸香案,一日下來,居然還是纖塵不染,是用法術的吧,蹲下把跪墊移開,下麵的確是平坦石板,沒有一絲痕跡,但若能在這廟中任意使用法術,想必這石板上的,也隻是雕蟲小技。
暗運法術恢複石板先前的樣子,我手下變得凹凸不平,密密麻麻,細細摸索後,我倒抽一口涼氣。
“摸到了?”背後阿八的聲音響起,略帶撒嬌,“這局我都布了兩百多年了,現在你才來,真等煞我了。”
生前死後的聲音會有所不同,我記住了,這蘇毓死後的聲音。
“其實不止這跪墊下,整個廟的地上都是,你再摸摸。”聲音漸漸冷卻,尖銳。
我轉過身喚他,“蘇毓。”
蘇毓依舊是那絕魅容顏,可眼角卻不再帶有一絲和煦。
那地上遍布的隻有一個字:恨。
“你等了兩百多年,竟是想告訴我,你恨我?”
灰飛煙滅
“恨啊……”
蘇毓蹲下`身的同時,地上的刻痕均浮現,綿延至整個廟堂之內。不是法術布上的,是一筆一劃刻的。
我垂首看著他,“蘇毓,五年後我回去,你二十五歲後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什麼?”
他隻是坐下,靠在廟門上,望著這偌大的廟堂。
“原來幾百年來,我曾刻過那麼多恨字。”他纖長的手指撫過一個個刻痕,“刻時在想什麼呢?大概在臆想當你發現時的震驚和一旁看著的我的快意吧。”
我跌坐在跪墊上,重複問著,“為什麼?我不懂。”
“七七,記得我生前最後跟你說的話嗎?”
你定要回來,我會等你,五年……十年……我都會等你的。
“能讓我如此恨你,隻有一個原因:你不曾再回去過。”
我驚愕地看著他。
“蘇毓二十五歲,在回春堂隔間擺上了一桌酒菜,等了一宿,一天,一月。”他說起時好似在說別人,無關痛癢的平淡。
“蘇毓三十歲,釀出了新酒,等了幾宿,病倒。”聲調轉為沉悶。
“蘇毓三十五歲,”他扯開嘲諷的笑容,苦澀極了。“他居然還在等你。”
他手一揮,墊旁的字便變了,微微泛著藍光。“這跪墊下本不是‘恨’。”
“五年了……我等你。蘇毓。
“十年了……我等你。蘇毓。
“十五年了……我在等你。蘇毓。
“我將去做一個賭注,若是還未見到你,那隻能緣盡今生。等你的蘇毓。”
他站起身走至我麵前,托起我的臉頰,眼角露出絲絲危險,“知道蘇毓是怎麼死的嗎?”
我搖頭。
“蘇毓在三十七歲時學了畫畫,畫出自己二十五歲的容顏,他怕再等下去,即便你回來也會嫌他年華逝去,老態龍鍾。”他冷哼,“真是傻子。”
“三十九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我直覺刻痕中提到的那賭注必定很危險。
“那年,南方一個城鎮爆發鼠疫,官兵把守城門,禁止出入,且強出城門者殺無赦。”他扶起我垂於胸`前的青絲,目光晦暗,“蘇大夫濟世救人,孤身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