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疑惑,便忘了放輕腳步聲,等到發覺時,蘇毓已經站在我麵前。
“出來,別隱著,又沒旁人。”他泛著笑意,從懷中拿出那個玉酒壺,“看,你這些日子不在,我收到了就貼身藏著,便想一見你就能給你。”
我隻能顯出身形,伸手接過玉酒壺。酒壺上刻著鴛鴦,那宮中妃子心裏想的恐怕不止是送酒,還是傳情。
酒壺很小,小到隻剩下一兩口酒,我仰頭喝過就沒了。
“這酒少,就是看著精巧,”他收回酒壺,“我回頭再裝些,以後便可時時解你的饞。”
“那麼多天日子都去哪了?”
見我沒回答,他便自說自的。
“我日日都看著那盆栽,總疑心是前院的幾個院判給搬到西麵去的。”
“房中的酒積得多了,從琥珀酒到三味酒到菖蒲酒,你定會喜歡。”
我以前從未覺得蘇毓有那麼多話,而現在他居然一一細數著各類美酒。
蘇毓出身一般,自然不懂這些附庸風雅的品酒之說,大都是後妃賜酒時宮女介紹的,我也聽過一兩回,他卻都記著,指望引出我的酒蟲,多留幾日也是好的。
我猜出他的用心,“蘇毓……”忍不住開口叫他,好久好久沒有叫他了。
他笑著從身後環抱我。“我很想你。”臉磨蹭著我的臉頰,這樣分外親昵。
他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手環,“這是什麼?手環?”他看不見,隻摸出我手腕上套了個硬|物。
我看著警示環不再晶瑩白皙,變得略帶粉紅色,可還沒覺得身上有哪裏痛的。
於是我大著膽子問,“你為什麼去見二皇子?”
“這些朝堂上的事,複雜得很,難和你解釋。”他皺著眉放開我,神色從急於討好喜愛女子的十九歲男孩,回複到他平日冷靜深沉的模樣。
他轉身拉我往前走,輕聲說道,“皇上年事已高,又長年征戰,料想聖體違和。我也為太子把過脈,太子血氣不順,五內俱損,能多活五年已是不易,難說能否……”能否死在朱棣之後。
他不敢說大逆不道的話,“即使已立皇太子,皇太孫,即便他們已登基,但是,就像當年的建文帝與燕王一般,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蘇毓不愧是名醫,他的診斷沒錯,太子的確是沒活過五年。可惜有時聰明反被聰明誤,世事畢竟難料,太子還是死在了朱棣之後,而他這麼接近二皇子,是很危險的。
對蘇毓來說,太子還是二皇子,是一個賭注,前者對他已有好感,後者,他也不會隨便開罪。
但對我而言,這已經是可見的結果。
閻王的警告還在耳邊,我卻又蠢蠢欲動,想將未來一切告知已踏入這錯綜糾葛之中的蘇毓。
快到四合院時,我突然想到若是我五年不在,回來會不會隻看見蘇毓作為二皇子同黨的枯墳一座,又或是暴屍荒野。
這種念頭比十個警示環還要恐怖。
原來很多事情並不是不怕,隻是往往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拉住蘇毓,“記住,要遠離二皇子,皇太孫比太子更重要。”
他的神色從疑惑到凝重,我知道他聽明白了,而我右手上的手環則急速充血。
“蘇院判,”許院判神色焦急地衝出四合院,“皇上連夜趕回京師,聽說是隨行的皇太孫高燒不退,我們都被召進宮會診。”
皇太孫!
蘇毓遲疑著,他感覺到手掌中我的手在顫唞。
“蘇院判!”許院判疑惑地看著陌生的我,弄不清我們的關係。“事不宜遲。”
“我先進宮了。”蘇毓放開我的手,隨著許院判往皇宮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