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時至春來” (貳)(1 / 1)

這場雪,下得極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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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王府亭中從未積雪,多也不過牆角剩有小小一堆

一年前,中都的賊人攻破了十方集。

在戰報傳來的那日,以穆狄為首的一黨對此戰看法悲觀,穆迪甚至在朝上便斷言:

“中都人詭計多端,實屬難防!今日攻破十方集不費一失之力,如若他日再生詭譎,奪我月湖關,恐覆我王朝。”

太子麵色陰沉,他也知曉此戰之後,塞北的處境極為危險:月湖關前後都是廣闊的平原,若被攻破,中都人將直指王城,再無阻礙。

但他不能亂。

十方集與玉城相比,距漠離城兩倍之遠,其地勢之險絕非玉城能比。沒有人想到,中都人方才一場戰役結束,會急行軍至十方集。更何況十方集隻通向月湖關。

王上震怒,主帥決策如此使得中都得以不費吹灰之力而得一城,下令要將主帥斬首。

何玉極力勸說,才留住了主帥的性命——陣前斬帥,必將大亂軍心。

最終的處理是褫奪主帥虎符,交由何玉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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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牧場上的草已經綠過了。

你還沒回來,我不怪你。

月湖關最是易守難攻,何況中都賊子不擅騎射,城前的草原他們無處可躲,諒他們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而後塗塗改改,再多的話也隻餘下了最後一行。

“哥,打個勝仗,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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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信件交給侍從後,何餘仍舊覺得心中有些許難安。

前隻不過在軍中任督軍,何玉隻需運籌帷幄便可,而今主帥一職由他擔任,那是結結實實、真真切切於場上廝殺。

刀劍無眼,何餘又怎能放得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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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過後,前線都未有消息傳回。

若是前些日子,不論勝敗,每月定會有戰報呈於堂上。而今的情況,流言四起,鬧得城中人心惶惶,有人說月湖關要守不住了,上麵的人壓住消息不讓百姓知道,也有人言冰雪封路才導致消息無法傳回。

倒是宮中傳出王上病了的消息。

想來王上也是憂心月湖關的,隻是不知他可有憂心過何玉。

太子在王上抱恙之後,日日端著藥往王上殿中跑。

何餘也是有些擔心王上的,但去了兩回,都沒見上他的父王。

他決定要去第三回。

何餘到了王上的殿外,他徑直跪在門前,等候召見,和前兩回一樣。

屋內有斷斷續續的討論聲,偶爾能聽清一兩個詞。

想來是在與誰議事,自己耐心等會兒便好。何餘是如是想的。

忽而一個詞刺進他的腦中——月湖關,他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極力地集中精神,何餘想要知道接下去的內容,仍舊是那樣,斷斷續續,偶爾聽清一兩個詞。不過就是些“中都”“交鋒”之類的詞,他無法將這些碎片拚成一個有條理的信息。

何餘臉上有些麻木了,若是今日再見不得,那便明日再來,他想。

屋內的談話聲陡然停歇。

接著,一陣腳步,殿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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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餘,你怎麼在這?”太子從殿中出來,正正地撞見跪在殿外的何餘。

何餘踉蹌地站起,向太子行了一平禮,道:“回殿下,聽聞父王聖體有恙......”

何餘看不出太子臉上的表情,太子沒待他說完,道:“難得你有這份心,你回去吧,父王這段時間甚是心煩,怕是一時間見不了你。”

說罷,太子便要離去。

何餘忽地拉住他的衣袖:“哥哥,你可知道我二哥哥的消息?他可有傳消息回來?”

太子一把將何餘的手拂開,淡淡道:“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你這般憂思是大可不必的。”

靜默一會,他斜睨了何餘一眼,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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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至府上時,他隻覺心中煩悶,於是便遣散了一眾下人,不許他們再跟,獨獨地提著一壺酒,往校場去。

待到第二日醒時,何餘竟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昨夜還是過火了些。

他起身,環視四周,窗外的竹枝被雪壓折了大半。

西院暗衛營邊的偏院,不許下人跟著,也難為他們還費心這樣照顧自己。昨夜的甲裝有人已經為他卸下,整齊地置在床邊。在甲裝旁是一件玄色圓領長袍,內裏還有金色的暗紋,是何玉托長公主為他製的生辰禮,早在幾月前就送了過來。

今日原來是他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