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山有自己的考量。
此事若要鬧到官府上,江家定然落不著好。
順帶極可能將家中醜事一並牽扯出,被人看笑話。
江重山重重歎息,絕不能讓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隨著江重山嗬斥聲落下,屋裏氣氛一滯。
錢老太與兒子交換眼色,暫時不言語,等江重山發話。
錢家是商,士農工商,也不能將人得罪透,留得一線在,日後好相見才是正理。
柳氏鄙夷地盯著下方坐著的母子倆,越看越犯惡心,老的一幅奸詐像,定是不好相與,小的老成那寒磣樣兒,快能當女兒爹的年紀,真是架梯子上天,癡心妄想。
江重山沉吟許久,悵然道:“明日吉時上門迎娶吧。”
“既如此,那就多謝嶽父大人了。”
錢旺告了聲謝,拿著婚書大搖大擺離開了安遠侯府。
柳氏目光複雜地望向江重山,不信此話是從他嘴裏說出的。
江重山一轉頭,便對上柳氏的冷笑,“侯爺當真要將姒兒嫁給那跛子?”
“這不是你出的主意麼。”江重山淡然,若有所思。
柳氏看他,瘋了一般咆哮,“要嫁的人是江妍,江妍!”
“此事全由你一人操持,本侯未插手,出了任何差池自當由你受著。”
柳氏氣不打一處來,“難道事事皆要我親手操辦?就算是觀世音菩薩下降,也操持不完你們侯府的爛賬!如今出了事,侯爺拿我姒兒頂禍,當真是好狠的心!”
江重山不欲與她多說,沉聲對府上管事道:“即刻起看牢江姒,不準任何人接近她,明日吉時一到,給我抬上轎去。”
他撂下一句話,拂袖離開。
柳氏不再開口,心灰意冷地盯著江重山離去的背影,清淚止不住從麵上滑過。
秋桑看足了戲,悄聲從屏風後離開。
“夫人,侯爺真是昏了頭。”
衛嬤嬤顯然不可置信江重山的做法。
他怎能將自己的嫡女嫁給一個克妻的跛子?
柳氏失望至極,恨透了,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衛嬤嬤陪在她身邊,耐心安慰道:“夫人,振作起來吧,還是想想大姑娘的前程要緊。”
這還是她入府以來,第一次六神無主地哭泣。
她仿佛要撐不住了,呢喃道:“法子,嬤嬤,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
“夫人,別這般灰心,天無絕人之路。”
柳氏搖頭,她雖讀書少,但也知曉本朝法令,但凡交換婚書收下聘禮者,若中途悔婚,過錯方當鞭笞二十。
姒兒細皮嫩肉,莫說二十,十下她都未必都能承下。
這是要姒兒的命啊!
再者,姒兒幾日前才犯下大過錯,惹老夫人與侯爺不忿,若此時泣淚求情隻會徒增他們不耐,恐也毫無作用。
況且,她還有其他孩子,斷不能因此連累了其他幾個。
這坨狗屎,是要逼著自己咽下啊!
柳氏伏在桌上,悲痛不已,幾近暈厥。
攬月軒,秋桑將前廳的事如實稟報給江綰。
江綰在青和房裏盯著她喝藥,隻淡淡地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
青和這幾日臉色差得一塌糊塗,終於碰見興事。
眨眨眼,俏皮道:“多謝姑娘為奴婢報毒藥之仇。”
“好了,快躺著吧,好日子在後頭呢。”
豔陽高照,碧空如洗,趁此,江綰從寬大的袖口下拿出兩張奴仆的賣身契,分別遞給二人。
秋桑快速掃了一眼,卻是自己的賣身契。
她不解地問:“姑娘,您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