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是誰將江妍要嫁錢旺做續弦的事傳開了,府裏沸沸揚揚,下人見縫插針地討論,熱鬧不已。

這日,江妍提著一籃筐桃花去林姨娘院子,穿過回廊,便聽兩個灑掃丫鬟躲在遊廊下嗑瓜子。

“咱們四姑娘可真命好,嫁去有錢人家做大奶奶,以後使不完的銀子。”

“是啊,怎麼著也比在侯府看人臉色強。”

“也不知四姑娘哪裏修來的好福氣。”

“躺在金銀堆裏,真令人羨慕。”

江妍臉色一僵,難堪地停在原地。

身邊的貼身丫鬟海棠看不下去,急步上前,一巴掌拍在灑掃丫鬟臉上,“這樣的好福氣,送你,行吧!”

“你……”

江妍從海棠身後走出來,倆灑掃丫鬟尷尬對視一眼,躬身行禮,“四姑娘……”

江妍麵色潮紅,抿著唇,睫毛輕顫,遮住眼底的黯然。

左右不過十二三歲,嫩生生的小臉,被人抓包後,盡顯惶恐。

“四姑娘,我們,隻是……”

江妍貼身丫鬟海棠厲聲嗬斥,“下次再讓我聽在背後議論主子,小心我稟報夫人,將你們發賣出去!”

“四姑娘,饒過奴婢們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著,便要給江妍下跪請罪。

江妍眉眼染上一絲傷感,隻對侍女海棠道:“走吧,海棠,母親還等著。”

“多謝四姑娘。”

兩人打掃水丫鬟跟前經過,緩步朝林姨娘房裏走去。

“姑娘也忒好說話。”侍女海棠歎息一聲,“姑娘,奴婢隻知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姑娘飽讀詩書,定然知道這樣淺顯的道理。”

江妍諾諾,紅著俏臉道:“府裏早就傳開的事,不是什麼秘密。”

“況且她們是無心的。”

“嗬。”海棠冷笑一聲,“無心?姑娘去聽聽,府上嚼舌根的長舌婦幾籮筐也網不盡。”

“也就姑娘心大,仗著姑娘好說話,越發逾矩。”

江妍苦澀笑笑,垂下眼瞼,催促她趕緊去幽香苑。

府上的謠言越傳越烈,林氏以淚洗麵,終是坐不住。

午間,她悄聲去了江綰的攬月軒。

江綰歇在窗邊的軟榻上,一襲藕色錦緞雲裙,發間的珠花在暖陽的映射下熠熠生輝,懶洋洋地伏在小幾上,慵懶無比。

像隻剛打完盹的小貓。

“姨娘今日前來尋我有事?”

林姨娘對上江綰投來的目光,紅著眼眶一五一十告知了來意。

江綰抬身,下巴撐在左手掌心,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問:“林姨娘不怪我?”

林姨娘這幾日終日以淚洗麵,肉眼可見的憔悴。

話雖這樣說,可江綰臉上沒有半點做錯事的自責內疚。

林姨娘是個聰明的,知道江綰言外之意。

她神色落寞,訕訕道:“此事怪誰,都怪不到姑娘頭上。”

“姑娘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妍兒隻是恰巧成了柳氏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秋桑給二人上完茶,恭敬地伺候在一旁,見林姨娘這樣說,一時對她有幾分刮目相看。

江綰右手輕輕磕在小幾邊緣,發出篤篤聲響,靜默不語。

堂內安靜得可怕,林姨娘在一陣焦灼的等待中越發忐忑。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她,希望她能給句話。

府內人愚鈍,隻知侯府如今是柳如煙做主,可她看得明白,真正握著侯府命脈的人是江綰。

但凡她斷了鋪子收入,侯府驕奢生活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