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睇了兩人一眼,才慢悠悠問:“何事?”

“娘,太子要納江綰為妃!”安遠侯急聲,“此事宮裏已經下旨,下月十五入東宮。”

江老夫人緩緩停了撥動的珠串,示意他繼續說。

安遠侯將早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如實稟報,不敢隱瞞一字。

江老夫人蹙眉,不知信了多少。

屋子裏的氣氛霎時靜默下來。

最後還是柳氏打破寂靜,賠笑道:“娘,剛才夫君給綰兒說時,她氣性很大,排斥得厲害,還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

“這可如何是好,還請娘拿個主意。”

話畢,柳氏小心翼翼看江老夫人的臉色。

安遠侯歎息一聲,緊著道:“娘別不信,兒子也是今早才得知的消息,這事已經過明目,板上釘釘,隻是江綰她,哎,這孽障,她十分排斥。”

“綰兒性子驕縱了些,母親,您勸勸她吧。”

在江老夫人麵前,柳氏一貫謹小慎微,不敢多言語。

原因無他,江老夫人手裏捏著她的把柄。

“娘,這事由不得江綰,抗旨不遵是死罪,累及全族,她此番是想害死我們全家。”

“她一向聽你的話,就勞煩娘多勸勸她。”

“是啊母親,綰兒最聽您的話,您出麵,綰兒定會聽。”

夫妻倆一唱一和,算盤打得叮當響。

老夫人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兒子,沉沉道:“重山,別忘了你答應過恂之什麼。”

江重山迎上老娘平靜無波的灰敗眸子,尷尬摸了摸鼻尖,為難道:“那,娘,事急從權,兒子也是迫不得已嘛。”

有古怪。

柳氏蹙眉,猜不透兩人瞞著自己什麼。

“娘,你幫幫兒子這回吧。”江重山從方凳上起身,朝母親拜了又拜,如實道:“侯府如今不比從前,兒子無用,隻盼江綰入得東宮,將來能幫襯侯府一二。”

江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繼而又轉動手裏晶瑩剔透的珠子,沉著臉道:“如此,她不嫁也得嫁。”

安遠侯從永壽堂離開,老夫人便差遣身邊的劉嬤嬤去攬月軒叫江綰過來。

攬月軒緊挨著老夫人永壽堂,院裏種植大片大片翠竹,十分清新雅致。

“姑娘,老夫人屋裏的人來了。”婢女秋桑小聲稟報。

主子正在氣頭上,她恨不得將門外的人直接打發了走。

別杵在門邊叫人心煩。

江老夫人身邊的劉嬤嬤進屋,便瞧見江綰坐在窗邊,白皙的臉上縛著冰帕子,眉心緊蹙,眉梢微翹,紅唇輕抿,受了大氣的模樣。

“是誰惹老夫人的寶貝孫女生氣啦?”劉嬤嬤一臉笑意,走進堂內。

梅渃姑姑皮笑肉不笑地應著,“嬤嬤多擔待,我們姑娘正鬧脾氣呢。”

“是了,老奴大概知道什麼事。”她點頭,並不指明,而是笑吟吟,“大姑娘,老夫人請您去永壽堂坐坐。”

永壽堂內檀香寥寥,很靜。

江老夫人著黑紫色直領褙子,內穿同色係內衫,兩鬢生出些許白發,麵色紅潤,精神矍鑠,沉穩端坐在羅漢榻上。

江綰躬身行禮,“祖母。”

劉嬤嬤吩咐婢女上完茶,全部打發了出去。

見老夫人笑眯眯地看著她,江綰心裏發毛,出聲問:“祖母,您找孫女來何事?”

“來,讓我看看我們家最有福氣的寶貝疙瘩。”

江綰蹙眉,猜想到老夫人叫她來的目的。

“祖母也想勸孫女嫁給太子做妾?”

自然是,這等潑天富貴,誰會傻著拒絕?

如今的安遠侯府大不如從前,沒有權力傍身,就是一副空殼子,日漸勢微。

這些年侯府隻能維持表麵的尊榮,若有太子幫襯,何愁不能恢複到盛況。

老夫人此前想著有孫子掙軍功,路程雖漫漫,總能有些盼頭,如今徒然得了這樣的捷徑,如何要放棄攀高枝的機會?

沒這樣傻的人!

老夫人憐惜地摸了摸江綰的臉頰,問:“怎麼是做妾呢,你這孩子,難道不想嫁給太子?”

不想。

江綰不動聲色地起身去拿了片果脯,避開了老夫人手掌的觸碰。

捏著果脯搖頭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太子是國之儲君,將來榮登大寶,三宮六院妻妾成群,綰兒無福消受,更不敢高攀,隻想尋一方地安穩度日。”

江老夫人蹙眉,詫異萬分,竟是這般沒骨頭的!

強壓下心裏的不悅,她微微一笑,“你向來是有誌氣的孩子,怎的說這般頹喪的話?”

“祖母,太子已有妻妾。”

“有皇後撐腰的太子妃,有湯將軍之妹做側妃,還有姬妾無數,若是還不滿意,天下未出閣的女子眾多,不差孫女一個。”

江老夫人變了神色,言語間便有了寒意,“可太子指定要你,皇後懿旨已下,綰兒覺得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