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試讀--《將就》(1 / 2)

好久沒有動手寫書了,一方麵是有些忙,另一方麵是之前的成績實在不甚理想。耽誤了那麼久,還是忍不住回到老地方寫點什麼,這個故事也算是全世界的延續,憋了那麼久吭吭哧哧寫了一點,放出來全當給這本書做個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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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突然開始下的,瓦藍的天裂了縫,雨滴從縫隙裏洋洋灑灑地衝出,落到半空時又被風扯成細細的絲線。放眼望去,小鎮仿佛籠了層霧氣。

楚辭縮了縮胳膊,氣溫降得太快,身上連衣長裙被風吹過,輕薄的布料緊貼在皮膚,寒氣就是這樣鑽進毛孔,激得皮膚泛出不正常的白。

街邊的孃孃躲在屋簷下擺攤賣傘,多是最便宜的塑料雨傘,一次性的,專門賣給那些毫無準備的遊客。當然,也有精致的油紙傘,傘麵上畫著各種山水蟲鳥圖。

楚辭手裏就拿著一把,傘麵上繪著淡淡的油畫,有高低錯落的吊腳樓,有清澈婉轉的河流,也有爬滿青苔的石拱橋。

這景便出自楚辭生活的小鎮,她來的時間不長,六個月,從滿地梧桐樹葉呆到漫天飛絮。

孃孃扯著嗓子向她打招呼,依舊是生僻難懂的普通話,“妹伢,吃過午飯了嗎?”

楚辭已經能聽懂很多當地的方言,但一句都學不來,不像許伯那樣才來兩個月就能用方言和當地人搭訕。

“吃過了,孃孃今天生意不錯吧?”

孃孃客氣地擺擺手,見她一身幹淨的長裙,腳上踩著雙帶跟皮單鞋,胳膊掛著個手工製作的挎包,儼然要出門的模樣,便探出頭多看了兩眼,“妹伢,你要出去嗎?”

“是的,出去接人。”

說這句話時她心跳得很快,喉嚨深處因過分緊張的情緒隱隱發澀。

繼續往前走,下雨的緣故,街上行人少了一大半,有些商販也因遊客減少早早收攤回家,熱鬧的街竟因為一場雨寂寞起來。

過了胭脂路再往前就是她傘麵上畫的地方,草長鶯飛的季節,連河水都是碧綠的,唯獨那座長了青苔的石拱橋變了模樣。

這幾年旅遊業發展極快,當地政府覺得那座斑駁的拱橋實在影響城市形象,便來了場徹底的清洗維修。於是青苔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鋥亮的白漆。

拱橋的坡度很大,走上去要頗費些力氣,楚辭喘著氣站在拱橋最上方,打算停下來休息。

手臂長時間維持一種姿勢已經酸麻,她動了下胳膊,傘身偏移,被遮擋的實現豁然一亮。

然後她就看到了站在橋下的易許,呼吸一滯,複雜的情緒從胸腔隱秘的角落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變紅發燙,像隻蝦子,別人拎著後背扔進火堆,身體裏的水分都要烤幹。

易許也看到了她,漆黑的眸子對上她的,像濃墨般的夜色,又像冰涼深邃的潭水。

楚辭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手裏的油紙傘像受到召喚一骨碌滾下去,她張大了瞳孔看把傘滾了幾圈停在他的腳邊。

看吧,連她的傘都知道親近他。

楚辭提起一口氣,向他走去,眼睛卻沒有從男人身上移開。

他還是喜歡穿古板的西裝,白襯衣的扣子都會規規整整地從第一顆扣到最後一顆。淋了雨的緣故,他的頭發有些淩亂,甚至有幾根調皮的發絲落到額前,這樣的他又猛然多了幾分煙火氣。

易許彎腰把傘撿起,一手握著傘柄,一手拖著行李箱往前走,走到與楚辭肩並肩時腳步停頓了一下。

楚辭伸手去接他手裏的油紙傘,可男人不肯放手,水墨畫浸染過眉眼望了下傘外稠密的雨幕,喉嚨裏發出好聽的聲音:“雨更大了。”

可他們隻有一把傘。

楚辭明白過來,想被踩住尾巴的貓,轉頭手忙腳亂地撈他手上的行李箱拉杆。

這次易許也忍不住側頭看她,黑沉沉的眼裏帶了分笑意,“讓女士幫忙拿行李是很不紳士的行為。”

楚辭怔住,耳邊還是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快點回去吧,父親還在等著。”

她嗯了一聲,聲音很低,也不知道易許有沒有聽見,抬頭時男人已經邁開步子往前走,耳邊傳來行李箱滾輪滑動的輕微聲響。

打濕的石板路格外滑,她又穿了高跟鞋,每走一步都要提起一口氣,腳掌落地後那口氣才完全吐出。

為了遷就她的速度,易許也走的很慢,楚辭察覺到他別扭的步伐,心裏又是羞愧又是著急,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易許察覺到她的窘迫,適時開口:“慢一點,正好可以欣賞一下這裏的風景。”

頓了頓,他補充道:“上次來得匆忙,什麼都沒顧上。”

楚辭含糊地點頭,腦袋裏冒出來林琪問她的話——“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她想她喜歡的多了,他英俊的外表,他高大的身材,他無時無刻都紳士優雅的行為,還有那些古板可愛的習慣。

她全都喜歡,隻可惜,他不喜歡她。

路過街角,賣傘的孃孃正把擺在廊前的油紙傘一一合上,遠遠地瞧見那色彩鮮明的傘麵,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