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餘留女孩淡淡的清香。

傅沉聿作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再等等。

不能把人逼急了。

如是想著,他大步跟上了賀司戀。

飯後,他問起賀司戀要去哪裏。

賀司戀沉默了一會,沒有隱瞞他,“我要去會一會宗左使。”

她已經從黃子鵬心聲裏讀到了重要的信息。

“黃子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約定的地點與宗左使碰麵。”

“黃子鵬是黑鷹堂堂主在雲城的一枚棋子。”

“所有在雲城的毒散,全由黃子鵬手中散出去。”

“宗左使負責送毒散,黃子鵬負責毒散在雲城的運營,他個人從中抽取高額差費。”

聽了她的話,傅沉聿也不多言,不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的,他都信。

他說,“我陪你一起。多個人,多份力量。”

到底是不放心她一個人涉險。

黃子鵬的事已經被壓下去,除了當事人,外界並不知曉。

“好。”賀司戀點頭。

兩人剛要上車,小七跑了過來,“喵喵”的叫著。

傅沉聿自然聽不懂它在說什麼。

賀司戀卻聽懂了。

它說,【司戀,今天在診室門外,我好像嗅到了奇怪的味道。】

賀司戀微愣,問,“什麼奇怪的味道?”

語出,一旁的傅沉聿已滿臉驚訝。

小七,【主人去年昏迷時我曾在一個人的身上嗅到過同樣的氣味。是那個人專屬的氣味。】

賀司戀愣,“是誰?你還記得嗎?”

傅沉聿站在一旁,聽見小七“喵喵喵”的叫著。

最後,他看見賀司戀一臉沉重的從地麵上站起。

“怎麼了?”傅沉聿問。

賀司戀的臉色不太好,他擔心她。

賀司戀作了個深呼吸,搖了搖頭。

-

魅影夜店。

某包間。

黃子鵬麵無表情的坐在裏麵。

他的身子瑟瑟發抖。

他是被傅沉聿和賀司戀給押到這裏來的。

他根本不知道,賀司戀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他會在這一天,在這個地方同宗左使交易。

他答應了好好配合他們,隻有這樣才能減輕以後的痛苦。

此時的傅沉聿和賀司戀正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時間指向晚上九點時,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一個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

他順手關了門。

黃子鵬膽戰心驚的起身,“宗……宗左使……”

他雙手顫抖,後背已冒出了冷汗。

他和宗左使半年見一次麵,算來,這是第四次見他。

同上次一樣,宗左使將一個黑袋子遞給了他。

袋子裏麵,是一個個小瓶子。

小瓶子裏麵正是出自黑鷹堂的毒散。

“錢帶來了沒有?”宗左使聲音嘶啞,像是被燒壞了嗓子。

黃子鵬心又顫了顫,“帶……來了。”

說著,他指了指大行李箱。

宗左使拉開行李箱,當看見裏麵滿滿的鈔票時,眼裏也沒多大的喜悅。

他將行李箱合上,正要走人,眼前突然站了兩個人。

正是傅沉聿和賀司戀。

宗左使尚未反應過來,賀司戀一根銀針已刺入了他身體的某個穴位,定住了他的動作。

宗左使張嘴就罵,“黃子鵬,你敢騙我!”

黃子鵬嚇得差點跪下去,一臉哭喪,“對不起啊左使,我也是被逼的……”

宗左使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把他揍一頓。

奈何現在的他,根本動不了。

“放開我!”他生氣的對賀司戀說。

賀司戀站在他的麵前,仰著頭,目光看似平靜,實則,內裏已翻湧著難過。

她的眼神,令宗左使驀的一怔,【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可能!】

【我一直以來隻跟黃子鵬聯係。】

【我在黃子鵬的身上裝了竊聽器,如果是他出賣了我,我肯定知道。】

【一定是錯覺!】

賀司戀安安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聲。

幾秒鍾後,她突然抬手,摘下了他的口罩和帽子。

是一張陌生的臉。

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年紀。

麵容,是讓人記不住的那一類。

宗左使暗暗鬆了一口氣,【幸好我留有這一手,戴了人皮麵具。她肯定猜不到。】

他張嘴罵道,“你做什麼,放開我!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但你不能無緣無故就這麼製人!”

賀司戀垂眸,掩去了眼中的那股澀意。

兩秒鍾後再抬頭時,一雙漂亮的眼睛,已恢複清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輕聲問。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宗左使佯裝不知賀司戀話裏的意思。

賀司戀轉身紮暈了黃子鵬。

收了銀針,她抬手,忽然用力一扯,覆蓋在宗左使麵上的人皮麵具,就這麼被他扯下來了。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極其英俊的臉。

男人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

人皮麵具被撕下來後,他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他戴人皮麵具,會被賀司戀識破。

整個包間,除了賀司戀,在場所有人,包括傅沉聿,季風,聿七等六個人,全都傻了眼。

“司戀。”傅沉聿低低的輕喚了一聲。

賀司戀扭頭,朝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來,“我沒事。”

很快,她的視線落回到宗左使的身子,過得幾息,她才開口,“為什麼?明自影,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錯,麵前的宗左使,是明自影。

除了賀司戀,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左使,會是明自影。

賀司戀的聲音再次低低的傳出,“我早該想到,《嫦娥追日》是被你帶走的。你是黑鷹堂堂主,是製造各類毒散的造毒師,黑鷹堂堂主和宗左使,從來都是你一個人。明自影,你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製造毒散,讓毒散流出,毒害一個個無辜的人!

明自影看著她,目光沉痛,半晌,他仰天狂笑。

“哈哈哈,所以,我明自影是栽在了自認為是妹妹的手中?哈哈哈,沒錯,毒本是我拿走的,黑鷹堂堂主是我,造毒師是我,宗左使也是我……”

話音剛落,他痛哼了一聲。

卻是傅沉聿上前,直接給了他一拳。

明自影嘴角瞬間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他未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季風和聿七等人已一窩蜂而上,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

明自影身子無法動彈,隻能任由那一個個發狠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

很痛,可他卻咬緊牙關,不吱一聲,也不求饒。

賀司戀麻木的站在那裏,不為所動。

“司戀。”傅沉聿不安的握上了她的手。

卻發現,她的手,很冰涼。

賀司戀不語,隻麻著一張臉看明自影被季風等人狂揍。

傅沉聿下意識的裹緊了掌中冰涼的手。

再抬眼看向明自影時,眼中已被寒冰覆蓋。

他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也是拜明自影所賜。

所以,方才,忍無可忍的他,給了他一拳。

然而,卻並不能解除他心中的怒意。

終是壓下了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季風等人終於停住了動作。

再這麼打下去,明自影必死無疑。

明自影趴在地麵上,無法動彈。

他氣若遊絲,像是隨時會昏死過去。

賀司戀用針刺了他一下。

明自影的神誌又得以恢複。

他抬頭,臉上已是青一塊紫一塊。

他靜靜的看著賀司戀,“是我大意了。不過,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賀司戀,“這重要嗎?”

小七告訴她,說它在一年前曾嗅到過他的氣味,白天的時候,那股氣味,它又聞到了。

從這一點,她就開始懷疑,宗左使是他。

明自影突然就笑了,“是啊。已經不重要。現在,我已經落在你們的手上,要殺要剮,隨你們!”

目光掃向傅沉聿時,眼中瞬間染上了仇恨。

他這股仇恨,立即被賀司戀和傅沉聿捕捉。

傅沉聿在他的麵前蹲下,“我跟你有仇?”

如果不是有仇,又怎麼會有仇恨的光芒?

明自影死死的盯著他,“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如果不是你,她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傅沉聿微怔,“誰?”

賀司戀看向他。

明自影冷笑,“她不過是太喜歡你!她有什麼錯!你居然給她下藥,導致她……”

說到這裏,他眼眸突然變得陰鷙,“那件事之後,她就變得半死不活!這一兩年來,我尋遍名醫,可所有人都說,她不可能活過來了。我不信……”

聽了他的話,賀司戀想起了一件事。

大概是兩三年前,一個叫做林婉的女孩被幾個混混輪番欺辱,被明自影發現的時候,她已是氣若遊絲。

他把林婉抱到她和師父麵前時,林婉其實人已經死了。

最後,她和師父盡所能,將林婉從鬼門關裏搶了回來。

可是,林婉卻成了植物人。

……

往事,一下子變得清晰。

賀司戀記起來了,明自影把林婉抱過來的時候,她的身上,穿的是漢服。

聯係之前的種種,賀司戀沉默了一會,問,“她還活著。你這些日子去醫院就是去看她。你是因為她,才一心執著於漢服。”

明自影不語。

傅沉聿皺眉,“林婉?我並不認識此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傅沉聿,不屑做那等齷齪之事!”

他側臉,對季風說,“去查。”

“是。”季風領命而去。

賀司戀緊盯著明自影,“我相信聿少。”

傅沉聿的心一軟,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

賀司戀怔了怔,沒有抽離。

明自影又冷笑了一聲,“你難道愛上了他?他就是個惡魔!”

賀司戀沉下了臉,“惡魔難道不是你嗎?”

明自影仰天狂笑,“哈哈哈,對,我是惡魔!為了救她,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也願意。沒錯,我盜走嫦娥追日,日夜尋毒草製造毒散,再把它們賣給富貴人家,得到豐厚的金錢,就是為了救她!”

“你為了救她,可是那些無辜的人呢?”賀司戀質問道。

“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幹?我隻要她活著!”明自影咬牙切齒道。

賀司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聿少身上的狼魂,怎麼回事?”她冷聲問道。

明自影有那麼一刹那的怔愣,旋即笑了,“阿幽,你真是厲害。居然知曉他中了狼魂。嗬,告訴你們也無妨。婉婉因為他生不如死,那我就在他的身上下毒散,讓他在意識的清醒裏,日日承受痛苦的折磨。不過,我倒沒想到,你幫他解了毒。至於狼魂散,當時要製它時,需要人血作引子,剛好你就在身邊,我就偷偷的盜了你的血……”

傅沉聿握緊了拳頭,“解藥!”

“哈哈哈,你做什麼白日夢?你以為我會給你嗎?再說了,狼魂根本無藥可解!惡魔,你就等著去死吧!”

傅沉聿,“你……”

“聿少,別衝動。”賀司戀拉住了他,認真的說,“我能解。”

明自影笑,“阿幽,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有時候自信過了頭,就是自負!你救不了他!他很快就死了!我看他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賀司戀沒理他,而是問道,“林婉在哪個醫院?”

-

林婉不在醫院。

而是在醫院旁邊的一棟商品房裏。

房門推開,一股陰冷的風頓時撲麵而來。

幾個人打了個寒顫。

明自影拖著一條被打得幾乎要殘疾的腿,擰開了其中一個房間。

同傅沉聿一起走進去之後,賀司戀總算明白為什麼房間裏會有陰冷的風了。

房間裏全是冰塊,一個如同棺材般大小的冰櫃橫在正中。

是一個冰櫃。

冰櫃裏躺著一個穿著漢服的女孩。

正是林婉。

賀司戀呼吸一窒。

傅沉聿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手。

房間裏異常的冷。

傅沉聿直接脫下西裝外套裹在了賀司戀的身上。

賀司戀看見,他的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這裏的溫度,怕是在零下十度以下。

這怎麼受得了!

“謝謝。”她輕聲說了句。

她取出銀針,在傅沉聿的身上紮了一下。

傅沉聿立即感覺不到冷了。

一股股暖流,從身子裏流出,像是趕走了周身的寒意。

“司戀,你……”傅沉聿張了張嘴,突然不知說什麼好了。

賀司戀朝他微微一笑,便收回目光,朝明自影看去。

明自影身著單薄,可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寒冷似的。

他上前,人伏在冰櫃旁。

他的眼中盡是柔情,“婉婉,小懶蟲,你是不是該起床了?”

語氣是無比的溫柔。

賀司戀的視線落在林婉的臉上。

那張臉……

她的心又是一顫。

一股強烈的怪異感覺湧了上來。

她總覺得,躺在冰櫃裏的林婉,根本就不是什麼植物人。

因為植物人最起碼還有呼吸,臉色也絕不會似僵屍……

她壓下那翻湧的情緒,輕聲說,“明自影,我可以看看她嗎?我的意思是,我是醫者,我來給她診治診治……”

明自影沒看她,但他聽見她的聲音了,溫柔的說,“婉婉,司戀是個很厲害的醫者,讓她給你看病。你要乖乖的配合。”

他說著,啟動了按鈕。

冰棺門打開。

賀司戀伸手探進了林婉的手腕處。

此時的林婉,閉著眼睛,麵容算不上安祥。

指端碰觸到林婉的皮膚,賀司戀的身子顫了顫。

脊背後,立即竄出了一股寒流。

冰冷!

僵硬!

買過超市凍品的人,肯定知道,凍品放在冷凍櫃裏是什麼樣的……

冰棺裏的林婉,就像一大塊冷凍品,僵硬,冰冷,毫無生氣可言。

明自影看了她一眼,問,“怎麼樣,我覺得她差不多該醒了。這兩年,我從外麵購買了十分昂貴的起死回生藥注入她的身體裏,隻要注射夠十次,她就能醒來。我已經給她注射了九次,還差一次就滿十次。”

賀司戀收回了手。

心,已是亂成一團麻。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林婉已經死了兩三年了。

隻不過,她被冷凍起來,屍 、體沒有腐爛,整個人才得以保存得像是沉睡的狀態。

明自影哆嗦著手,從袋子裏取出了一枚注射器。

注射器裏是透明的液體。

他將液體注射進了林婉的身子裏。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眼睛變得亮亮的,“婉婉!”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周還是腫的。

可是他的眼裏滿是期待。

他就這麼盯著冰棺裏的女孩,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在等,等林婉睜開眼睛,等她活過來。

賀司戀看得鼻子發酸。

-

季風進門。

他帶來了傅沉聿要他查的信息。

季風不愧是傅沉聿的特助。

他查到了兩年多前關於林婉的事情:

林婉對傅沉聿一見鍾情。

可傅沉聿根本不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

林婉對傅沉聿的愛慕幾近沉淪,她給他下藥。

但傅沉聿並沒有喝下那杯被加了料的酒水,他離開了當時所在的夜店。

心慌意亂的林婉誤喝了那杯被她自己下了料的酒水。

她離開夜店後,情香開始起效。

那是效力十分強的情香。

她失了理智,主動上前撩了迎麵走過來的一群混混。

幾個混混多久沒碰過女人,對送上門的女人哪會拒絕。

更何況幾人都是喝了酒的。

最後,是明自影發現了快要斷氣的林婉。

林婉隻來得說出“是傅沉聿”四個字,就暈了過去。

……

“不可能!”明自影聽完季風的彙報,狂吼道,“明明是傅沉聿發現酒水有問題,把酒水強灌給了婉婉,才導致了她……”

“你現在居然要甩禍!”

明自影眼中噴出憤怒的火來,他撲上前,卻未靠近傅沉聿,已被季風一腳踹開。

賀司戀在他的麵前蹲了下去,“明自影,你醒醒!我相信傅沉聿。”

明自影冷笑,“你愛上了他,自然相信他!”

賀司戀隻靜靜的看著他。

她不否認,在傅沉聿看來,沉默就是默認。

默認了她對他的感情。

傅沉聿原本心中的怒火,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狂喜而滅了一半。

他站在賀司戀的身邊,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明自影,“可能有一件事明先生還不知。林婉當年悄悄下情香的包間,並非本少所在的房間,而是在隔壁。”

“有監控證明。”季風馬上將手機屏幕遞了上去。

明自影垂眸一看,監控視頻裏,林婉進的是傅沉聿所在包間的隔間,在她進隔間前幾分鍾,傅沉聿人已從房間離開……

“怎麼可能!”明自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這監控視頻是假的!婉婉她不可能騙我!”

直到現在,賀司戀明白了,她冷聲說道,“林婉對聿少愛而不得,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因愛生恨,臨死前也要把聿少拖下水,引得你這幾年如同一個瘋子般……”

她沒有說下去,點到為止,相信明自影也明白了。

明自影是惡魔,但最大的惡魔絕對是林婉!

“什麼奇怪的味道?”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聿七開口。

聞言,眾人也吸了吸鼻子。

賀司戀秀眉緊蹙,那股引人不適的氣味越來越濃。

是屍、體的臭味!

她立即轉頭向冰棺。

隻一眼,心中已是驚駭。

原本像是沉睡的林婉,此刻看上去已辯不出原有的容顏。

原本還算飽滿的肌膚,此刻隻剩一層皮,緊緊貼在骨頭上。

看上去,十分的駭人。

冰棺裏,不知何時被灌了一層透明的液體。

很明顯是屍 首化的水!

“婉婉!”明自影撲了過去,他渾身顫抖不已,拚命搖頭,“怎麼會!那人說了,注射十次她就能醒來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被人騙了!明自影,你醒醒吧!她早就死了。你為什麼還要騙自己?”賀司戀的聲音傳至。

然而,明自影人已處在繃潰邊緣。

他失了理智。

他吃力的爬進了冰棺裏,在那皮包骨頭的屍首旁側躺。

他剛躺下沒多久,那副屍首的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最後,隻餘一副骨架。

整個房間,靜得能聽見細針掉落在地麵的聲音。

眾人神情複雜的看著明自影抱住了那副骨架。

聽見他無比溫柔的聲音,“婉婉,這個世界,惡人太多了。我們換一個地方生活吧。在那裏,沒有仇沒有恨,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說著,按動了按鈕,冰棺的蓋子一下子就閉上了。

“明自影!”賀司戀終於意識到他要做什麼。

然而,來不及了,冰棺死死的封住,幾個人都沒辦法打開。

賀司戀猛拍冰棺,“明自影,你這是要做什麼,快打開!你想想你爸媽!他們還在等你!”

明自影笑了,“我隻是他們收養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從哪裏來。但是現在,我知道我該往哪裏去了。沒有了婉婉,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頓了一下,笑容變得詭異,“不如,你們也陪我們一起去死,好不好?”

他說著,突然亮出了一顆炸彈。

幾乎不作猶豫的……

“司戀!”傅沉聿猛 的撲了過來,他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賀司戀。

千鈞一發之際,他將賀司戀壓在了身下。

“砰”的一聲巨響,房間發生了爆炸。

賀司戀隻覺耳邊嗡的一聲作響。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身上的傅沉聿。

似是有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悶哼了一聲,接著,有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口鼻流出。

他卻笑了,“阿幽,你沒事就好……”

話音未落,他雙眼一閉,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部壓在了賀司戀的身上。

賀司戀渾身顫抖,“傅沉聿!”

然而下一秒,她人便進入了黑暗的世界。

-

明自影被炸成了肉糊,人當場身亡。

那副躺在他身邊的骨架,也被炸得四處是散骨。

整間屋子,除了賀司戀被傅沉聿保護得好好的,其餘人都成了重傷。

最嚴重的,是傅沉聿。

季風和聿七等人已經恢複,而傅沉聿在重症室裏,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搶救。

明空和賀司戀聯手,一次次將他從鬼門關裏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人世間。

可他始終沒有醒來。

他傷得太嚴重。

爆炸發生時,他和賀司戀離爆炸點是最近的。

所以,他是除了明自影以外,被炸得最重的一個。

此刻,看著躺在病床上,形容消瘦的男人,賀司戀就坐在床邊,兩隻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笨蛋,你怎麼這麼傻!你當自己是護盾呢?”

“你要是沒了,我拿什麼去賠傅家一個大少爺?”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說完這幾句話,賀司戀便不再開口。

她在等。

她希望像曾經那般,能聽見傅沉聿的心聲。

可是,沒有,已經半年了,他浸在黑暗的世界裏,像是沒有了知覺。

她什麼都沒有聽見。

這半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妹妹宋雅竹如願考上了賀雲軒所在的大學。

賀雲軒接管賀氏。

明空正式坐診日月心診室。

而她,賀司戀,找到了中了毒散的二十多人,並全部為他們解了毒。

其餘時間,她都是在醫院裏渡過。

她日日夜夜陪在傅沉聿的身邊。

“傅沉聿,你再不醒來,我就不要你了!”

“我要跟你離婚!”

話音落,隻覺自己的手一緊。

賀司戀心中一喜,抬眼,一眼就對上了傅沉聿睜開的雙眸。

“你說什麼?”他啞聲問道。

“我沒說什麼。”賀司戀鼻腔有些酸脹,“阿聿,你終於醒了。”

“我同意。”傅沉聿低聲說。

眼中,是平靜的光芒。

“同意什麼?”賀司戀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同意跟你離婚。”傅沉聿平靜的回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離婚嗎?我同意。”

“你……”賀司戀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為什麼?”

“不為什麼,因為我喜歡的是那個阿悠。不是你。”傅沉聿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賀司戀怔住了。

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了傅沉聿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阿幽,對不起,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不管你長什麼樣,隻要是你。】

【狼魂無藥可解。我一個快死的人了,怎麼可能拖累你?】

【阿幽,我舍不得你。】

這下子,賀司戀了然了。

她俯身,第一次,如此膽大,在男人的唇上印了印,“你是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不想拖累我,才騙我。阿聿,我想告訴你的是,狼魂可以解。我能解。”

在冰屋裏的時候,她聽見了明自影的心聲。

明自影沒有狼魂的解藥,但她賀司戀有。

她就是傅沉聿的解藥。

“當真能解?”傅沉聿不敢相信。

賀司戀堅定的點頭,“能!你不信我嗎?”

“我信你。那解藥在哪?”

賀司戀小臉微紅,湊近男人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

傅沉聿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賀司戀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問,“那你還要跟我離婚嗎?”

“不離!”傅沉聿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想到解藥,他的呼吸變得有些重,“司戀,那你……什麼時候可以為我解毒?”

賀司戀輕笑了一聲,“等你恢複體力再說。”

“我現在渾身充滿力量。”

“不行。身體恢複之前強行解毒,你會嘎的,明白嗎?”

傅沉聿身子一僵。

幾秒鍾後,便笑了。

不急這一時。

毫無顧忌的緊緊的抱著放在心尖上的人。

內心已是無比的滿足。

“司戀,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離開我。”

“好。我答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