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空氣果然要比屋內好上千倍，夜無憂靠在一根木柱上，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抬頭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從外麵匆匆地跑過來。

那男人穿得單薄，沒留胡子，麵上很是幹淨，身上就不怎麼好看了，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活，一身的泥漿，他一路跑過來便是一腦門的汗，徑直就朝產房裏衝。

夜無憂隻聽一陣七嘴八舌。

“產房哪裏是男人能進的地方？”

“出去出去，你進來能頂哪門子用？去門外好生守著，你媳婦兒生產有我們就夠了！”

“馬上就要當爹了，你看你這一身，趕緊去洗洗吧，洗幹淨了才能抱孩子！”

那男人被幾個大力氣的農婦給推了出來，一麵憂心忡忡地往裏麵張望，一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怎麼看都是一副傻頭傻腦的憨樣。

隻聽一聲“啊”的叫喚聲從屋內傳來，那男人的表情立刻緊張得無以複加，衝著屋內大喊道：“娘子，娘子你別著急，我在這兒呢，你別害怕，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裏陪著你。”

他到底沒那心思去把自己那渾身的髒汙給清洗，就那麼順勢坐在門口，不停地衝屋內的那叫喊的女人說話，分散產婦的注意力。

“若是生個女兒一定要像娘子你那麼溫柔賢淑，尤其是模樣，千萬不能像了我，像我就給毀了，若是個兒子，是個兒子也不錯，我就教他打獵，把他送入私塾，讓他好生讀書，爭取將來為國效力，別像我，都長大成人了還不識幾個字。”

“娘子你跟著我這個粗人著實受苦了，如今咱們有了孩子，我今後一定更勤奮地幹活，爭取讓你過上好日子，別那麼辛苦了……”

男人絮絮叨叨地說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沒個中心，都是想起什麼說什麼。

夜無憂感動得淚流滿麵。

夫妻恩愛，男耕女織，或許這才是她大嫂嫂向往的生活，她前世無父無母，受盡苦楚，今生定是希望能有對恩愛的待她慈祥和藹的父母。

不知多久過去，夜無憂隻聽得“啊”的一聲尖叫，那坐在地上的男人倏地站了起來，緊接著屋內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嬰兒啼哭聲。

接生的婦人道：“是個女娃娃，乖巧得很！母女平安啊！”

夜無憂就見到那靠在牆上的男人竟然喜極而泣，接生的農婦將繈褓裏的小女嬰抱出來小心地遞給男人，夜無憂忍不住覷了眼，很想抱一抱她這未來的大嫂嫂。

她朝夜無極的方向望過去，卻見她那大哥哥還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地麵上了，隻是望著那男人懷裏的女嬰發呆。

等產房收拾得幹幹淨淨了，血腥味散得再也聞不到了，那產婦也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後，才請夜無憂進去。

男人抱著嬰兒一個勁兒地傻笑，一會兒溫柔地摸摸產婦的腦袋，一會兒親親小女嬰的額頭，那女嬰兒的確十分乖巧，除了剛生下來時嗷地一嗓子哭得驚天動地，後來便再沒有鬧騰過，產婦還很虛弱，躺在床上沒力氣動，她朝夜無憂道：“多謝姑娘相助。”

夜無憂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小事小事，夫人不必掛懷。”

那產婦就笑道：“我們母女能平安，全靠姑娘及時搭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往後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姑娘盡管吩咐。”

“這倒是不必了，”夜無憂笑道，“不過眼下，我倒是有一事想問。”

產婦道：“姑娘有何問題盡管直言，我與郎君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夜無憂望著男人懷抱裏的小女嬰，那小家夥一直在睡，懶得很，眼睛就沒睜開過，她看得心癢癢，問道：“請問你們可給她取好名字了？她叫什麼？”

這問題可把男人給難住了，他一個大老粗，哪會取什麼名字。

產婦就笑道：“我與我家郎君皆是才疏學淺之人，名字是什麼還未想好，姑娘若是不嫌棄，便請姑娘幫我這剛出世的女兒取個名字吧。”

夜無憂心裏瞬間美滋滋的，她想了想道：“凡人一世，所訴所求不過長長久久清泰平安，然這小女嬰生而不凡，鳳凰展翅，扶搖九天，便喚做白九九吧。”

夜無憂說到此處，鼻尖竟是一酸。

那產婦有些驚慌，趕忙問：“姑娘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夜無憂一把抹掉臉上淚水，感慨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