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哥哥的師父真是的，為什麼不繼續騙她家大哥哥呢，為什麼要把真相說出來？給他家大哥哥留個念想不好嗎？

至少有了念想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夜無極的唇角溢出一絲鮮血，他也無心去拭，那張慘白的臉上驀地露出一個苦笑，他道：“徒兒不才，的確如師父所言，這一百年，不過是在閉眼混日子，徒兒日盼夜盼，早就盼著這一天能早些到來，無論百年之約是真是假，徒兒想，今日之後，徒兒總有一條新的路可走。”

夜無憂不由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擺。

“透魂香乃是水神的獨門秘方，水神一死，透魂香便無藥可解，隻能強行以修為將毒素從體內逼出，阿九雖是神，但此番消耗卻足以令她神力盡失，更何況她還逆天而行，強行從聚魂石中抽出汐月的神誌，將聚魂石煉化成汐月的肉身，徒兒早便想過她或許回不來了。”

臉上一片濕意，夜無憂伸手去抹，抹出一手的眼淚。

夜無極雙目赤紅，慘然道：“可她畢竟是神，能完成很多凡人不可為之事，徒兒總歸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希望百年之約是真。”

朱雀深吸口氣，覺得胸腔裏有一塊大石頭堵著，堵得他難受得想要自盡。

道光歎道：“神並非是萬能的，你與汐月姑娘本注定要死，她卻強行讓你們活了過來，此乃是逆天改命，自然是要付出慘重代價的。”

“是，即便她不救我，也會救汐月，終究是逃不過隕落的結局，”夜無極道，“所以，徒兒不怪她，隻是她一個人走得太遠，徒兒不願讓她寂寞，便想去找她了。”

道光悠悠道：“這茫茫人海，你如何去找，不如為師給你指條明路吧。”

夜無極目光赫然一凝。

夜無憂隻聽道光用那蒼老得快死的聲音說道：“蒼梧山腳下，有一農戶家的娘子即將產下一名女嬰，便是火神殿下的轉世。”

夜無極說不出話。

道光望著女媧神像慈悲的眉目，聲音越來越低：“為師活了幾千年，窺破天機，壽元已盡，今日便要走了，往後你且好生活著，人活一世啊，還是且拿且放的好。”

夜無極稽首道：“徒兒，謝師父教誨。”

夜無憂泣不成聲，這世間之事，果然都是有所得便有所失，誰生誰死自有定數，誰若是改了那命數，就要拿同樣的代價去換，白九蘭是如此，道光亦然。

兜兜轉轉，逃不過“輪回”二字。

蒼梧山腳下的百姓過得一貧如洗，夜無憂當真想不明白，為什麼堂堂火神殿下要選擇投胎到這麼個貧困的山區，難不成是公主當膩了嗎？

他們還未走近，遠遠地就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農婦拿著鋤頭頂著熱辣辣的日光在地裏除草，那令人心酸的畫麵看得夜無憂直抹眼淚。

她想走近，卻見自家大哥哥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夜無憂也不敢妄動，隻好陪夜無極站在老遠的地方遠遠地看著。

那農婦耕作了不知多久，某一瞬間，臉色忽然就變了。

夜無憂再顧不得其他，立刻飛奔了上去，一把將就要倒下的農婦扶住，滿臉的焦急：“你這是要生了嗎？你家在哪裏？我扶你回屋去！”

農婦在劇痛中顫顫巍巍地指了指一戶帶著茅草屋的破房子，夜無憂斷定她走不動，也沒跟農婦廢話，彎腰打橫將農婦抱起來，一麵朝那破房子走去一麵大叫道：“救命啊，有人要生產啦！救命啊！產婆何在啊？”

她嗓門奇高，這幾嗓子嚎出來，左領右舍都聽了個清清楚楚，男人們張皇地探出頭來，女人們則紛紛朝那破房子跑去，燒水的燒水，準備產房的準備產房。

所謂產房，也不過就是一能遮風避日的屋子，裏麵隻有一張床和一個原木色的櫃子，屋子雖然簡陋，但還算幹淨，夜無憂未做多想，徑直將農婦放到了床上。

不過短息的時間，那農婦已經痛得渾身大汗淋漓，那雙消瘦的手死死地抓著床上的被褥，夜無憂被其他三兩個趕進來幫忙的農婦給擠到了牆角。

很快她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一屋子農婦圍著床上正在生產的女人忙得團團轉，然而，他們看似忙亂，卻忙得格外有條有理，顯然早已不是第一次接生。

這時有個農婦轉眼對站在牆角有些手足無措的夜無憂說道：“姑娘，產房乃是汙穢之地，你一看就還未出閣，這裏不是姑娘該呆的地方，請姑娘去外麵坐會兒吧。”

夜無憂愣愣地點點頭：“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