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想到去死。
但是我又知道我不能死,因為我死了的話,那麼我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就等於完全沒有了意義。
我的性格,不允許我這麼做。
我的母後,我的父王,國師,還有策劃了這一切的人,都不會允許我這麼做。
嗬嗬,我總把別人當做棋子。
但事實上,我其實也隻是被其他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說到這裏,頊的眸中浮現出一抹黯然。
與此同時,他臉上的神采也在急速灰敗。
鄢人狂知道,這是他油盡燈枯的標誌。
頊的生命,大概也就隻剩下最後的一點時間了。
“鄢人狂,我最近發現了一個秘密,我相信你見到之後,也會很驚訝。
我把它就放在了書房那些竹簡下麵,是一幅大概一百多年前的畫卷。
上麵畫了一個人,你看到的時候一定會大吃一驚。
但是可惜,我沒有辦法看到你到時候的表情了。”
又喘了幾口氣,頊的聲音開始漸漸變弱。
“看在我給你留了這份禮物的份上,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他不需要鄢人狂的答複,自顧自繼續道:“今日之後,你可以洗脫冤屈,莊伯也必然會比過去更加重用你。
你現在軍爵為公乘,之後必然更高,莊伯讓你……讓你統軍的可能性……也會很大……”
頊的生命來到最後時刻,他現在哪怕說一個字,都格外吃力。
但他還是拚盡全力,將自己最後的訴求說出來。
“如果……你未來……討伐……別國……我希望你……可以……第一個就……去攻陷……岐國王庭……
因為……哈……哈……它是我……此生……噩夢的……根源……”
說完最後兩個字,頊張著嘴,瞪著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再沒有了聲息。
鄢人狂在他旁邊又站了片刻,搖搖頭,揮動凝月。
劍鋒劃過,地上出現了一道可以埋人的溝壑。
鄢人狂將其屍體放入其中,又在上麵蓋了一層土。
想了想之後,鄢人狂還是沒有給他立碑。
做完這件事後,鄢人狂從腰間取出一個青銅蟾蜍。
“之前剛得到的時候,還想著這件具器指不定什麼時候可以派上用場,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作用了。”
這青銅蟾蜍之中,記錄了他從書房開始就和頊的對話。
其中還包含了部分畫麵。
有了這個作為證據,他刺殺莊伯的罪名就可以徹底洗刷,而頊和岐國的陰謀,也會為人所知。
不過鄢人狂沒有立刻前去王庭見莊伯。
他先回到五皇子頊的別苑。
別苑就和他們剛剛離開的時候一樣,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
那些侍衛甚至都沒有發現,五皇子頊早已不見。
鄢人狂來到書房,站到案幾前。
頊所說的那個有著一百多年曆史的畫卷,就是之前他所見到的,被竹簡壓住的那個。
鄢人狂將竹簡掀開。
見到畫卷上所描繪的人物時,他頓時呼吸一滯,愣在原地。
這個時候他總算明白,頊為什麼那麼期待自己看到畫卷時候的表情了。
想必他自己看到的時候,神態和心情也是這般。
……
三天之後,鄢人狂的身影出現在王庭之中。
單獨見到莊伯之後,鄢人狂將證據呈上。
第二天,莊伯叫人意外地在早朝時候出現,這讓在場官員又驚又喜。
在早朝上,莊伯宣布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鄢人狂並非行刺主謀,而是另有其人,現恢複鄢人狂所有身份和職務、軍爵。
第二件事,五皇子頊因勞累過度,需要靜養,非莊伯允許,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
再過十天,莊伯認命鄢人狂為狩靈衛新一任狩靈長。
也就在這天深夜,莊伯單獨召見了鄢人狂。
這位短時間內連遭打擊,痛失兩名愛子的帝王,鬢角不可避免地在全盛之年出現霜白。
但是他的氣質,卻好似經過鍛造的秘銅,更加堅韌,眼神也比所見,更吐鋒芒。
這次單獨召見,莊伯隻問了鄢人狂一件事。
若組建一支新軍,由他統領,那麼他希望這支新軍名為什麼。
鄢人狂腦海之中,浮現出他在赤月神廟見到的一個詞,於是說道:“貪獠。”(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