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猩紅之中，鄢人狂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無數的遠古存在。

它們凶惡、暴戾、混沌，充滿了最純粹的殺戮和破壞的欲望。

鄢人狂就在它們的麵前，一次次被撕碎，一次次被重組。

死去之後，赤月徽記讓他活過來，然後再經曆一次不同的死亡。

被撕碎，被砍頭、被燒死、被溺死、被剝皮抽筋、被五馬分屍、被活活曬死……

到了後來，鄢人狂都麻木了。

他也不記得自己死了多少次。

他隻知道，等最後囚異圖中的怒意和恨意終於發泄完畢，平息下來的時候，古城遺跡中還站著的，就隻有他了。

飽含血腥氣的風吹過，穿過周圍的遺跡，傳來嗚嗚的聲響。

地上縱橫交錯，全都是如同巨獸利爪劃過的恐怖痕跡。

青銅樹爆碎成一片片，肆意灑落在地麵上。

鄢人狂搖搖晃晃，撿起地上的青銅牌，將泛著金色的囚異圖卷起背在背上，最後拿起插在地上的凝月，慢吞吞走到地上躺著的另外一個人麵前。

頊。

此時的頊，雖然身上長出了新的皮膚，但是鄢人狂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體內的生命力，就如同風中殘燭，堅持不了多久了。

呼——

呼——

頊仰麵望著天，瞪著眼，大口喘氣。

這個時候，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鄢人狂遭到了什麼樣地折磨，他也全都一模一樣遭受了一遍。

但是現在站著的是鄢人狂，而即將要死的人是他。

喘息一陣，頊轉動眼珠，看向鄢人狂：“你為什麼不會死——”

鄢人狂俯視著他：“你有很多條生命，但是消耗光了，你也就死了。我雖然隻有一條生命，但是這條生命是不會被消耗的。”

“哦。”頊瞳孔一震，然後又大口喘息起來。

他的胸口，仿佛是一個破爛的風箱，此刻都能聽到漏風的聲音。

喘息一陣，又恢複了少許力氣，頊說道：“所以，這就是你能夠穿梭虛空的原因嗎？”

“大概吧。”鄢人狂沒有給對方準確的答複。

頊笑了笑，沒有追問。

他的臉上，此時泛起一抹紅潮，說話突然也有了力氣。

鄢人狂沒有擔心，因為他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我現在後悔了，後悔為什麼要來到莊國。

不過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因為那個時候，我也剛剛出生沒多久。

你會不會羨慕我，因為我是一出生就晉升天階的星啟者，隻是不湊巧的是，我晉升的是殮屍人天階，並且對於源星之力的掌控，也不是主流的那種。

如果按照正常的成長路線，我作為皇子，未來將會成為岐國儲君的人選之一。

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我的母親，竟然是岐國的王後。

哈，哈哈哈哈——”

頊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似乎是想要找到一個可以和自己聊聊天的人。

但可惜的是，鄢人狂隻是聽著，並沒有回應他。

不過頊對此也不在意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會，繼續道：“但就在那個時候，莊國發生了一件事，某個側妃剛生下來的兒子夭折了。

嗯，就是真正的五皇子。

他一出生就夭折了，那時候我大概也就剛出生十多天。

於是岐國的國師想到了一個法子，並且將這個法子覲見給了我的父王，並且得到了他的同意。

這個法子，就是讓我取代莊國的五皇子，然後在莊國成長，但同時也要讓我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份，在未來等候成為莊伯的機會。

其他國家派出探子，都是經過訓練的。

而我卻是從一個繈褓中的孩子，就被送來莊國。

因為從小就在莊國成長的原因，而且還是套上五皇子人皮的緣故，所以從來就沒有人懷疑過我。

除了我那個名義上的母妃。

一個母親，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呢？

所以她死了。

在一個雨天，失足墜入井中，等到被人發現打撈上來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過當然了，這些事我也是聽說的，因為那個時候我還小，能記住的事情並不多。

之後的事情，就是那樣了。

我一邊要牢牢記住自己是岐國的皇子，隱藏自己星啟者的身份，同時又要扮演莊國五皇子頊的身份，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被這種雙重身份折磨得要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