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織夢(二)(1 / 2)

她端著個破陶碗,遞到他麵前,可她的視線就跟粘在那碗上似的,眨也不眨一下,泛著苦味的舌苔舔了舔有些皸裂的唇,“快喝。”

那碗裏裝的,可不是什麼瓊漿玉液,就是一碗零星飄著幾粒子碎米的熱湯,碗沿一圈白中泛著微黃,寂九隻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惡心。

說實話,這玩意兒喂豬,豬都嫌棄吧!

孩童撇開眼的同時,還充滿惡意的,十分“順手”的將碗打翻在地,“我才不喝!”

水漬浸濕了一半的木床及泥地,映照出男孩充滿惡意的,扭曲的笑容。

來啊,用你的善良感化這個缺愛的他啊!

寂九在心中勾起嘲弄的弧度,似乎是期待著顧影闌不得不討好他的畫麵。

可誰知,麵前的少女隻是平靜的舔幹靜的指尖粘著的一點米湯似的東西,眉眼間還沾著柴火灰,可她的眼睛,比茅草上的一點子碎雪,還要冷,“這是我們家最後的一點子存糧了,你生病了,我才煮的。”

“你不吃,就算了。”少女在破舊的褐衣上擦了擦手,便蹲下去,也不顧地上汙穢,撿了那損了一個缺口的舊陶碗,就出了茅屋。

等等,她就這麼走了?!

她不應該求著、哄著他麼?

寂九看了眼破褥子上那一點礙眼的糙米粒,有些許不解。

可寂九來不及細思,便聽見了那破木門吱呀一聲兒,少女像竄兒似的,進了屋,迅速關緊搖搖欲墜的小木門,試圖將風雪悉數阻攔在外。

切,果然還是要哄他的嘛!

寂九看見少女手中又端了碗隱泛綠意的,熱氣騰騰的菜湯,心中輕嗤一聲。

可誰知,少女坐在木板床沿上,當著男孩的麵,像是在品嚐著什麼珍饈似的,將那碗湯喝了個幹淨,甚至連碗底的野菜渣也沒放過,全舔完了。

寂九:“……”

嗬,粗鄙!

孩童卷著破床褥,不再看她一眼,似是嫌棄。

當然,要是他的肚皮不發出咕咕咕的叫囂聲,就更有說服力了。

寂九:“……”

這個女人應該沒聽見吧?

背對著少女的孩童聽見了再度出現的關門聲,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隨即,這具脆弱的小身板再也撐不住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場夢,也該醒了吧……

風雪聲漸大,整個破敗的茅草屋似乎搖搖欲墜,咬合的房梁,傾頹的土牆,處處都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寂九是被吵醒的,他在黑暗中睜開眼,頓時饑寒交迫感瞬間裹挾著他,讓他煩躁不已。

等等!身側傳來的淡淡呼吸聲是——顧、影、闌!

她就睡在他身邊,共一床破褥子!

寂九騰的一下起身,涼氣瞬間鑽入,也驚動了身側的少女。

半夢半醒間,她注視著舉止奇怪的孩童,目光透著些疑惑,但她沒問什麼,隻是伸手將人一帶,扣回了堅硬的木板床上,“快睡,睡著了,就不餓了……”

寂九:“……”

不,他想靜靜。

不行,這個髒兮兮的醜女人怎麼可以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寂九推了一把少女,將人給徹底晃醒了。

“小九,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她的神色很平靜,不!應該說,從寂九第一眼看見她時,就是這樣。

女人隻有一張臉像顧影闌,其他什麼的,完全不像。

她的神色,一直是那種麻木的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靜,帶著苦相,好像天生就不會笑。

而她的眼底,卻總是透著一股勁兒。

像什麼呢?

寂九後來想了很久,才想到,她像一株可以隨時被踐踏,卻永遠踩不死的野草。

柔弱,倔強,堅韌。

但現在,她隻是一個讓他討厭的醜女人!

寂九將被褥一個勁兒的往自己身上扯,“我想一個人睡,你找個別的地吧,畢竟,男女有別。”

“第一,我是你阿姐,第二,你今年還不滿七歲……”她粗礪變形的手撫上了孩童的額頭,“燒明明退了啊,咋還在說胡話呢?”

“哦,對了,你今天打翻的米湯,抵得過我們兩天的飯食,所以,明後兩天,你不準吃飯。”

少女說完,便自顧自地閉上眼,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一樣,沉沉睡去。

寂九:“……”

嗬,他又不是真的小孩,豈會懼怕這等小兒科的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