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打架(1 / 2)

耳邊,那腳步的橐駝之聲,已經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甚至秦大王每走一步,歪歪斜斜的那種踉蹌,那種靴子踏在地上地動山搖的聲音,以及她的無聲無息的聲音,攙扶的聲音,不時跌倒又爬起來攙扶的聲音……都已經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淚如雨下,心如死灰。

傍晚。

南方的天空,雲彩通紅的一片,像火燒一樣。太陽光中的黃、綠、青、藍、紫幾種光,在空氣層裏行走沒有多遠就已經筋疲力盡,不能穿過空氣層。隻有紅、橙色光可以穿過空氣層探出頭來,將天邊染成紅色。這些通紅的雲在天空遊弋,千變萬化,時而如輕薄的棉絮,時而如流動的牛羊,時而如諾大的一片火山。隨著火燒雲的出現,這個南方的夏季就不遠了,天氣暖熱、雨量豐沛、生物生長繁茂的時期即將到來。

民間流傳有諺語“早燒不出門,晚燒行千裏”,就是說,火燒雲或火燒天如果出現在早晨,天氣可能會變壞;出現在傍晚,第二天準是個好天氣。

花溶站在窗口,時間久了,幾乎腿都有些麻木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如此熾熱的火燒雲了,那是多久?十六歲?還是十七歲?忽忽的,竟然是十七八年已經過去了。就如秦大王的怒吼“老子已經尋了她十八年”——十八年,足以讓年輕人變成中年人,讓中年人變成老年人!

心想,這麼好的天氣,真真適合攻城掠地。或者上路。自己,也許該和秦大王一起上路了,返回長林島。長林島上,時常都是這樣絢爛的晚霞。

她回頭,床上的爛醉如泥逐漸清醒。很長一段時間,秦大王都在嘔吐,不時地嘔吐,喝下去的酒,嘔吐後喝下去的水……如此循環往複地嘔吐。酒量那麼豪的一個人,生平,唯有這場爛醉,吐得那麼厲害。一整夜,花溶都沒合過眼,不時地照看他,為他擦拭嘔吐的穢物,收拾殘局……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眼眶已經深陷下去,一夜之間,老了五十歲。

但見她還在對麵,一看見自己醒來,就那麼驚喜地幾步過來:“秦尚城,你醒了?”

他也看著她一臉的憔悴,深陷的眼窩,整個眼瞼都是青色的,仿佛一個在沙漠裏行走了很久的人。這一晚,她都在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甚至她的聲音也是嘶啞的,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悅耳動聽,嘶嘶地,仿佛一條受傷的蛇,心裏忽然滋生了憐憫——那是一種帶著恨的憐憫。這個女人,她吃了多少苦啊,她難道不累麼?不不不,她比自己更累,比所有的人都更累,直到此時,她都還得不到休息。

她望著他,柔聲地:“秦尚城,我熬了粥點,你想吃什麼?”

他沒有回答,隻是看床頭,擺放著整齊幹淨的衣裳,熬好的粥點散發著熱氣。屋子裏很安靜,所有的穢物已經被她全部打掃……那是一個女人的氣息,這幾年的婚姻生活裏,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氣息,習慣了被她如此的照顧。這樣的秩序,他曾經以為,已經是習慣了,再也很難被打破了。

不料,有些習慣,要打破隻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伸出手,臉上終於帶了笑容:“丫頭……”

她欣喜地俯身坐在他的床前,那麼疲倦地閉著眼睛,想依靠一下,想休息一下。太累了,一切的折騰都太累了。

可是,就在她剛靠近他的胸口時,他忽然想起那一聲“十七姐……”十七姐!她那縱身的一撲……他心裏一震,身子一側。她靠了個空,頭差點撞在床頭櫃上。她一怔,但見秦大王閉了眼睛:“你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下。”

花溶但見他語氣冷漠,神色淡然,心裏忽然一緊——秦大王,他竟然這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那麼冷漠,仿佛是昔日島上那個無惡不作的強盜——卻又消失了那份熾熱,完全地冷淡如廝。

心裏沒來由地一陣驚恐,她試著,小心翼翼的:“秦尚城,你先吃點東西吧……”

“出去!我想再睡一會兒。”聲音裏已經多了一絲不耐煩。秦大王倒頭就睡。

花溶怔怔地站起身,但覺眼前一黑,心裏的裂痕在一點一點地擴大。就如昨夜就知道的恐懼——秦大王,他怒了!他真正的怒了。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何會發怒——而且,根本就不敢去細想。也無法麵對。因為他以前從未怒過,這一次怒了,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默默地出去,窗外,已經黑了下來。她自己其實也是那麼疲倦,整夜的煎熬,整日的操心,心裏是空蕩蕩的,來不及多想,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半夜,秦大王醒來的時候,但見月光下,她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子蜷縮著,瘦瘦小小的,仿佛一個窮途末路的幽靈。他心裏一酸,卻還是咬緊牙關,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