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畫舫(1 / 2)

夫妻二人其實都隱隱明白,隻是一直沒往最壞的方向考慮而已。花溶自己親眼目睹過韋賢妃在金國受的屈辱,在洗衣院的輪暴、嫁給金軍老兵生下的兩個兒子……這些屈辱的證據,就成了天薇非死不可的理由。表麵看來很荒謬,卻是人性裏最殘忍的自私和毒辣——她和趙德基,估計都認為,消滅了天薇,消滅了自己夫妻,就沒有其他人會知道了。

花溶想到這一層,更是六神無主:“不行,上次多虧公主救我,才能幸免於難。現在她有難,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嶽鵬舉沉思一下:“十七姐,你不需慌張,先打探消息再說。現在宮內外一片混亂……”此時花溶還不知道滿天的榜文湊效,聽丈夫一說,眼睛一亮,喜道,“既是如此,我馬上去見公主……”

“十七姐,也不急在一時,你聽我說……”

花溶邊聽邊點頭:“我知道在哪裏能尋她,鵬舉,你放心。好,我就在那個時間去尋她。”

再說秦檜匆忙趕回家裏,立刻找了自己的爪牙範同等人到書房密謀。書房的框裏裝著一大堆榜文。幾乎是一夜之間,臨安城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這種榜文,就連菜市場、茶肆酒樓、妓館都散步了這種單子。一夜之間,全臨安城的百姓都發現,原來大宋的丞相,竟然真的是金人的細作。秦檜再是不可一世,也對這樣強大的輿論攻勢一籌莫展,冷汗直流。這張榜文上羅列的每一項都是事實,都是對他夫妻在金國背景的大起底。縱然皇帝在求和的問題上有心包庇,但禦史們又怎會放過?如果彈劾一封接一封,自己這個宰相的位置,也是決計坐不穩的。

範同急於巴結秦檜,顯露自己的能幹,先開口:“秦相公,如今流言滿天飛,應該大力禁止,當務之急,是找出幕後主使……”

秦檜猛喝一口酒,氣急敗壞:“令人查封,令人晝夜不停地值守,大街小巷,凡是抓到的,立即格殺勿論……”

“秦相公以為會是誰?”

“嶽鵬舉!”他想也不想,除了嶽鵬舉,還有誰能如此清楚自己夫妻的身份?他眼角一轉,更是惡毒,也許,還有天薇公主,她也非常熟悉。這二人聯手,才可能有如此規模的榜文流傳出去。

嶽鵬舉一日不死,自己一日不寧。

他遣走範同,大喝:“國夫人在哪裏?快請國夫人回來議事。”

書童小聲說:“夫人去了王醫官家裏,要晚飯後才回來。”

秦檜此時已經顧不得懼怕王君華的雌威,立刻吩咐書童:“馬上去請國夫人回來,一刻也不許耽誤……”

書童立即出去,秦檜聽得門外悉悉索索的,大喝一聲:“是誰鬼鬼祟祟的?”

養子秦禧探頭探腦:“阿爹,是我……”

秦檜對養子素無好感,平素礙於王君華的淫威還不敢說什麼,現在見他這樣,臉上滿是脂粉,更是嫌惡,惡聲惡氣問:“你又有什麼事?”

“阿爹,孩兒遭惡婦欺侮……”

門外,一個女人衝進來,跪下痛哭:“阿爹,你可要替奴家做主……”

原來是秦禧的妻子,秦禧肆無忌憚帶了兩名妓女公然回家夜宿,夫妻二人發生口角,正好王君華不在家,秦禧失去了靠山,就來找秦檜幫忙。秦檜怒火中燒,一耳光就摑在秦禧麵上:“畜生,滾出去……”

秦禧自從到秦家後,仗著王君華的威風,誰敢動他一指頭?今天被秦檜一耳光,捂著臉急忙跑出去。秦檜見兒媳還跪在麵前,氣得一腳踹過去:“大膽賤婦,你也滾出去……”

他焦慮地等了半晌,終於聽得王君華威風赫赫的聲音:“老漢,你又在家裏發什麼瘋?”

秦檜一把將她拖進書房:“國夫人,大事不好了……”

王君華收斂了雌威,急忙問:“出了什麼事?”

秦檜拿出一張榜文給她一看,王君華匆匆瀏覽完,也大驚失色:“這是誰幹的?天薇這個賤人還是嶽鵬舉?”

秦檜咀嚼一下腮幫子:“國夫人,煩勞你辛苦進一趟宮裏,打探官家意思。”

王君華狠毒地壓低聲音:“老漢,事不遲疑,不妨先下手為強。”

月光滿地。

金兀術今晚忽然對歌舞宴樂失去了興趣,輕車簡從,隻帶了三五親隨,趁著夜色來到西湖邊上。

冬日的西湖雖然蕭瑟,卻別有一番風味。這一晚月色很好,孤清地掛在天上,月下,湖水如鏡,波光粼粼,微風一起,如少女溫柔的眼波。遠處,傳來歌妓彈唱的曲調,畫舫遊廊,王孫公子,西湖歌舞幾時休。

他驚詫於這波濤洶湧的國家裏,人民是那樣無知無覺,醉生夢死。書本上再怎麼向往南國富饒,終究不如親步丈量得來的快感。他對這個國家的興趣,遠遠勝過對燕京、對上京。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成為臨安富麗堂皇的宮殿的主人,豈不遠勝坐在土炕上戰戰兢兢的小狼主合刺?他被自己心底根深蒂固的理想刺激得幾欲手舞足蹈,覺得這一切都那麼遙遠,一切又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