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觀音痛哭流涕,隻恨恨地瞪著他,眼裏滿是怨毒之意。

她走到門口,金兀術又開口,懶洋洋的:“耶律觀音,你以後千萬別再來本太子府邸耍美人計了。你這個樣子,我看到就惡心,對你那具淫賤的身子,也沒有絲毫興趣。你記住,下不為例,你再敢來一次,你家裏就會被處死一人,先從你兒子開始。還有,你也不許住在燕京本太子的府邸,從今往後,本太子跟你毫無幹係。至於你的去處,你自己安排,當日你出逃,帶了大批細軟,你以為本太子就不知道?另外,也別說什麼吃齋念佛之類的鬼話了,你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像你這樣的淫婦,替本太子守節,簡直是侮辱‘守節’這個詞,本太子豈需要你守節?滾吧……”

耶律觀音哪裏還說得出半個字?渾身抖個不停。她原是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心想事情過了這麼久,就憑四太子當初的寵愛,自己苦苦求他,自己還有這等姿色,至少,不至於令他趕盡殺絕。

一日夫妻百日恩,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如此絕情。

她踉蹌出門,狠狠地捏緊拳頭,衝入了滿天的大風雪裏。

金兀術這才大大喊一聲:“管家,以後再也不許耶律觀音踏進府邸半步。”

管家急忙說:“是。四太子,書房的小炕已經燒好。”

金兀術走進書房,坐在暖和的炕上,皺皺眉,聽風從關著的窗戶裏刮過。在上京,他即便不是最有權勢的人,但府邸卻算得最“豪華”了,可是,看看那些整塊的大石,土木樺樹皮的冷冰冰的牆壁,以及自己身下的土炕……沒一處地方看得入眼。

金國立國不久,即便是狼主的寢宮,也不過是群臣議事的大土炕而已。略略幾張獸皮鋪就,渾濁的當地釀酒,上京的所謂“繁華”比起親眼目睹的開封城內金碧輝煌的皇宮,簡直是天上地下。那延綿的紅毯,花崗石和大理石鋪就的長廊,飛簷碧瓦,雕欄玉砌,精美的書帛,流雲水袖的女子,縈繞的茶香,蠟燭的芬芳……

他想起擁戴合刺的宗翰,其野心不言自明。心裏冷笑一聲,即便做了這金國的狼主又如何?真正的手握天下,豈能限於這東北苦寒禦寨的威風?

春風十裏揚州路,西湖歌舞幾時休,這才是自己想要的天下。

天下,有力者得之,南朝的五代十國,武人輪番擁有天下,大家輪流做“官家”,自己憑什麼就做不得?

局限於這個小小的狼主之位,有何意義?

金兀術熟讀史書,自然非宗翰等武夫可比,現在,金國的國勢幾乎已經到達了頂峰,而眾位強大女真貴族,隻忙著國內的爭權奪利,合刺繼位,又會是怎樣的光景?他小小年紀,絕不像前兩位狼主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江山,一個連戰場都沒上過的小毛孩,隻知道射獵嬉戲,能有什麼雄才大略?再說,輔佐他的三太子,自家兄弟,金兀術比誰都清楚,忠心有餘,智謀不足,如此,能守住江山就算不錯了,更不用說圖謀遠大前程了。

自己正處於人生的黃金年齡,豈能就這樣庸碌一輩子?

他披衣下炕,坐在冰冷的大椅子上。這書房除了冬日不得不具備的炕,其他設置完全比照宋國的風情。

桌上擺著王安石文集和蘇東坡文集。他隨手翻翻,忽又想起那個女子和文龍孩兒,心裏更是空落落的難受,坐了許久,才自言自語說:“本太子豈能長期困在這苦寒地?南朝繁華,九五之尊,才是我的理想終老處!”

不到半月,狼主駕崩。

他的死法很奇怪,死前的一個月,老是說頭疼欲裂。這時,皇宮裏除了巫醫外,也引進漢醫了,可是,眾位醫官求醫問藥,誰也診斷不出是什麼毛病。

這一日,狼主頭疼加劇,中午湯水未盡,到晚上,服侍他的宮女端了湯藥進去,守在他身邊的皇後和幾名宮女一起,隻見他的頭齊刷刷地掉了下來。

侍立一旁的所有人驚得大叫不止,蒲魯虎和一眾醫官趕來,終究是蒲魯虎大著膽子湊近前一看,隻見老狼主的脖子和頭之間隻有薄薄的一層皮相連,斷裂的頭顱裏全是湧動的黑白相間的肥肥的蟲子,已經將死者頭顱內部的東西吞噬得空空如也。

蒲魯虎嚇得倒退幾步,幾乎奪門而出,口裏狂呼:“巫蠱、巫蠱……”

老狼主的屍首被匆匆收斂,用堅冰包住,因怕蟲子爬出來,巫醫還特意吩咐刷了厚厚的三層生石灰。

然後是按例地舉行燒飯,女真貴族們集體用刀劃破額頭“送血淚”。

儀式之後七天,女真貴族第一次上朝議政。

眾人到達一看,原來女真貴族集體議事的大炕已經被撤銷,隻中間一小炕,新登基的合刺居中坐了,看著一眾叔叔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