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哭泣。
再走出來後,紅腫的雙眼看起來更像是個要死的人。
用涼水擦了擦灼熱的雙眼,他快步走了出去。
醫院到處都充滿了讓人喘不過氣的負麵氣息。走廊到病房外,一片白色,代表死亡的白色。
白色的牆,白色的門,白色的大褂,白色的病曆。
白色的大樓後麵,就是腫瘤和癌症病人聚集的重症區。
秋日的寒風中,一個穿著吊帶背心的高跟鞋女孩正在血液傳染科外的樹下嚎啕大哭,手裏緊緊攥著一張血液檢查報告。
她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妖嬈,因為哭的太厲害,短裙向上翻起,露出了大片的雪白。
但四周垂頭喪氣,恍若喪屍的男病人沒有任何人有興趣抬頭看一眼。似乎每個人手裏拿著的病曆都是死亡宣判書。
方唐卻是站在綠化帶旁看了好久,一直看著那個女孩踉蹌離開。
可惜,沒看到她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和身材一樣性感?
他忽然為自己這種臨死前的樂觀悲哀起來。
三個月,九十,還能做點什麼呢?
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雙親早逝,大學畢業後在魔都有份不好不壞的工作,一人吃飽了就完事,就算死在出租屋裏也得很久才會被發現的那種。
但是……
方唐抬頭看著傍晚蒼藍的空,看著溫暖的夕陽,拚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但是,畢竟才二十二歲啊,也曾想著通過奮鬥改變所謂的命運,但有時候,你再怎麼奮鬥和掙紮,也還是一條隻有夢想的鹹魚。
方唐不知怎麼回到的出租房。
魔都老弄堂的二層樓上,隔開的籠子般的出租房,發黃的牆壁上貼著幾張遊戲畫報。一張床,一張桌子,一隻棗紅色的帶著銅鎖的大櫃子。
他打起精神,開始將出租房裏所有的東西分類打包。
衣物,書籍,電子產品……
該送人的送人,該捐贈的捐贈。
方唐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死後做器官捐贈。
然後還得想想死後誰能為自己辦後事。
或者,直接找個沒人的地方,孤獨的離去?
但最少得打個電話給房東,準備退租,免得死在這裏連累人家。
一切忙完,略顯空蕩的出租屋裏,方唐在床角找到了一根已經發黃的紅雙喜香煙。
這是上次公司同事來玩的時候留下的吧。
從不抽煙的方唐拙劣的捏著煙,點上後深深吸了一口。
幹燥的尼古丁和焦油中,還帶著一股發黴的怪味兒。
劇烈的咳嗽後,的確有一種暈乎乎飄飄然的感覺。
打開破舊的二手電腦,方唐開了個文檔。
輸入“遺書”兩字後,他對著屏幕開始發呆。
銀行卡裏還有三千兩百六十二塊,微信裏一百二十七塊零錢,一張大學時辦的信用卡,幾乎沒用過。
這點錢,在魔都也就是一個月的生活費。
可能連買棺材和火化的錢都不夠。
方唐揉著頭,刪除遺書,換成了“辭職信”。
再次發呆。
刪除了辭職信,方唐最後敲下了“死前願望”四個字。
終於,他興奮的敲起了鍵盤。
快速的,充滿激情的,仿佛回光返照一樣,二十二年短短的生命中,那些平時隻能幻想的願望全都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