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思索片刻,“貌似就差臨門一腳。”

男人粗糲的指腹一擰,將這團揉不爛撕不破的紙狠攥進掌心,薄唇微張,沉聲吐出兩個字:

“回國。”

*

亭安市。

東八區,七月十二日,時間9:00。

陸淺拖著碩大的行李箱,疲憊地竄行在林立的建築中央。

她不算矮小的身軀已經被肩上的重物壓得低垂,薄弱的肩膀隨著呼吸、在這炎炎夏日之中艱難地一起一伏。

那張粉白的娃娃臉上、蒙了一層灰霧,連身上潔淨的白裙都沾染了黃土。

細密的汗珠從陸淺的額角緩緩流下,從耳後流入頸窩,又在領口暈開,配上耳根泛起的紅暈,香靡至極。

陸淺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暑假從學校長途跋涉回到家裏,等待她的居然是一把已經被換掉的門鎖、和斷絕關係式的三千塊錢。

一小時前。

陸淺下了公交車,那公交車的空調算不上好,悶得陸淺出了一身汗,黏黏膩膩,像極了她回家的心情。

她穿梭在擁擠的老式居民樓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家所在的樓門。

“哢、哢。”

陸淺掏出鑰匙,對準門鎖捅進去。

但左用力、右使勁,連個鑰匙頭也沒插進去。

陸淺恍惚地抬頭看看門口,沒錯啊,401,是她家。

門口還有她去年親手貼的福祿喜樂。

“哢、哢。”

她不死心地又試了兩次。

“哢噠。”

門開了。

不過不是她打開的,而是從裏麵推開的。

王婉打開門,看見她許久不見的女兒出現在門前,並沒有表現出詫異。

她知道陸淺今天要回來。

“媽。”

陸淺喏喏地喊了聲,聲音婉轉動聽,但語氣卻不甜膩,帶著一股疏離。

王婉回過頭去,朝屋中看了一眼,見並無動靜,似乎鬆開口氣。

陸淺看到王婉的動作,心中了然大半,屋裏有人。

王婉趿拉著鞋,從門縫擠出來,悄悄掩上門。

陸淺見到王婉這副動作,本來有些忐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涼透半截。

王婉不敢看陸淺的眼睛,隻得垂著眼皮,用氣聲低喃:“小淺,你、你夏叔叔在屋裏,還有你小辰弟弟。”

陸淺悶了一路,本來有些燥熱的後背隨著王婉的這句話逐漸攀升起涼意。

她低著頭沒有作聲,纖指狠狠地掐著行李箱的把手,似乎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王婉見陸淺不作聲,歎口氣繼續開口:“小淺,你知道的,我和你夏叔叔要結婚了,你小辰弟弟明年也要高考,正是吃勁複習的時候,咱們住在一起不方便。”

陸淺的頭越來越低,低得快垂進地裏。

王婉掏出手機,撥弄一番,“媽給你打三千塊錢,你先找個地方住一夏天,等冬天、冬天媽把這事處理完了,就接你回來。”

陸淺仍舊沒有作聲,在她的角度裏,能看見王婉的手已經搭上了門把。

似乎這關乎陸淺的事,並不需要獲得她的同意。

“婉姨!我想吃西瓜!”

猛然,屋中傳來一聲少年音,透過虛掩的門縫,陸淺和王婉都聽得真切。

王婉連忙轉頭回應,急不可耐地擰開門鎖,“哎哎,來了。”

“啪。”

房門關得決絕,扇起的風都吹得起陸淺身上的白紗裙。

“婉姨,什麼人啊?”

“送外賣的,送錯了,我給他指了個路。”

陸淺聽到屋中傳來其樂融融的對話,抬頭看了看門口她親手貼上的福祿喜樂。

似乎在這個家裏,唯有她一人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