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與序幕(2 / 3)

“小安,出去吧。”傅言哲出聲。

正巧陸澤安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應該是肖承給他回短訊了,他果斷地出了門。

闔上門後,病房裏十分安靜,傅言哲沒有再靠前,他與夏奕明保持著距離。

病床上夏奕明大口喘氣,說不了話的樣子。他順著自己的喉嚨,咽下好幾口唾沫才使得自己沒那麼難受。

傅言哲無奈,還是坐著輪椅,按動按鈕,讓自己靠近了些。

夏奕明的嘴巴動了動,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四十七年,又見麵了。”傅言哲淡淡的先開了口。

夏奕明的手顫抖著,握成了拳頭,他的眼眶微紅,滿含淚水。人總到了臨死前,才會悔恨自己當時沒有說出口的話。

一句對不起,一句原諒我,或是一句我愛你。

其實都沒什麼意義,因為時隔太久了。

傅言哲的目光幹澀,落在他打著點滴的手臂上,他兀自笑了笑:“你不應該讓我來見你的,你老的樣子並不好看。”

像是一句緩和氣氛的玩笑話,夏奕明的唇明顯是顫抖的,他努力的再次喊了他的名字:“言哲……”

喊罷,他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陷入褶皺的皮膚溝壑中。

時光無情地吞噬了他,在這二十幾年裏,他一直在邊境的監獄裏服刑,沒有人來看過他。在這裏,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是一個罪犯,是一個懺悔者,他每一天都活的極其痛苦。

而這痛苦不是身體上的,是心靈上的。

“你不會原諒我,對嗎?”夏奕明幹澀的唇輕輕動了動,卻顯得很費力。

“對。”傅言哲沒有猶豫,他望著床上已然時日無多的夏奕明,輕描淡寫,“可我也不恨你了,時間把很多都磨平了。”

夏奕明呐呐。

傅言哲便又回答:“因為很早以前開始,我就已經不再愛你了。”

所以。

“所以,如果你是為了讓我原諒你而見我,那大可不必。”

“……可你還是來了。”

傅言哲頓了頓,“是,因為這是最後一麵。”

夏奕明苦笑道:“謝謝。”

隨後,是長久地沉默,傅言哲將頭別向窗外,除了黃沙,這什麼都沒有。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像是找不到別的話可說,夏奕明的喉嚨沙啞,費勁道。

“挺好的。”

對父親盡孝,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還看著夏辰生活與事業雙收,陪著兩個外孫慢慢長大。傅言哲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很幸福,是他想要的。

夏奕明沒有再多問他的生活,反而將目光落到他的腿上,關懷他:“你的腳……”

“年紀大了,不太能走。”

“言哲……”

“……”

“我……”夏奕明倒抽一口氣,像是沒緩過來一般,病痛將他折磨到極其狼狽。

“你到底要說什麼?”傅言哲問,“我明天就走了,今天有什麼話,你都說吧。”

他是做好了聽任何話的準備的。

夏奕明的眼底亮了亮,像是看到希望一般:“你能不能握一下我的手,和以前一樣。”

傅言哲愣了。

記得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傅言哲總是小心翼翼的,畢竟夏奕明的重新振作讓他又欣喜又惶惶不安。起初,他就連睡覺都要握著夏奕明的手,生怕他又變了,使得夏奕明常笑他。

“怎麼,還怕我跑了啊?”

每次這種時候,傅言哲就皺起眉頭,嘀咕著:“是啊,握著了,你就是我的了。”

“你對我也太不放心了。”夏奕明沉聲笑起來,湊過去親了親傅言哲的額頭,“睡吧。”

“夏奕明,你要是以後欺負我了怎麼辦?”傅言哲故意問。

“那你一輩子不要理我。”夏奕明動了動被他握著的手,“也一輩子別握我的手。”

他把傅言哲的手拽到心口,伴著他的心跳聲,“言哲,和你握著手就像是有一個家,特別溫暖。別放開我的手,好嗎?”

傅言哲一下子臉紅起來,那是夏奕明第一次對他說情話,甜的似蜜糖。

而如今,躺在病床的夏奕明朝著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時,傅言哲猶豫了。

不僅猶豫,他甚至是詫異的。

夏奕明已經離開那個家了,即使他們現在握著手,時光也不會倒流,他們的家也回不來了。

“你以前說過,握著我的手,就像有一個家。”

傅言哲的眸子暗淡,過往的回憶像一把枷鎖:“你讓我別鬆開你的手。”

夏奕明閉上眼睛,他當然記得。

“可是,奕明……當初是你自己放開的手,是你放棄了這個家。你為什麼……”

為什麼還有臉麵提出這樣的要求呢?

傅言哲顧自笑了一下,看著夏奕明衰老的臉,慢慢地放低了聲音:“我為你瘋了二十四年,醒來後,即便告訴自己已經在心中放下了你,卻還是經常會夢到我們剛結婚的時候。那時候的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是個讓人不顧一切向往的人。結婚那天,你說,你要對我一輩子忠誠。”

說到這來,傅言哲不可抑製地自嘲般笑道,“我的Alpha,對我說一輩子忠誠。我多開心啊,就算父親告訴我,你不值得,我也固執的不信,我寧可作繭自縛。我幫過你很多次,也為你去找過許尋,除了隱瞞了南木是你的孩子這件事以外。我捫心自問,沒有一點對不起你。”

夏奕明的心如同針紮。

“可你真的不值得……”傅言哲的眼眶微紅,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仿佛開始的那些平淡語氣都是他裝出來的,現在才是真正的他。

在看到夏奕明的那一刻起,那些不想記起的往事,如潮水般浸滿他傷痕累累的心。

“言哲,對不起……”

“我要的從來不是這句對不起。”

什麼都晚了,太晚了。

“奕明,你不應該要求見我,我也不應該心軟來見你。”

見麵隻會讓人難過,讓人想起不該記起的,他們就應該彼此兩相忘。

夏奕明搖頭,痛苦著開口:“我隻是想……想……”

“讓我握一握你的手?”傅言哲冷下聲色,“可我不想再記起那段往事了,奕明,這毫無意義不是嗎?”

“那……那麼……”

唯一的心願被否決,夏奕明像是到了生命的尾椎,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如果有下輩子,我……”

他想說,如果有下輩子,我能不能和你重新開始。

但這句話,被生生隔斷在傅言哲沒有一絲光亮的眸中,夏奕明看懂了那意思。

年輕的時候,他沒從傅言哲的眼中看明白他對自己的愛。現如今,卻從傅言哲眼中,看到了再也不想和他開始的悔。

夏奕明深深且緩慢地吸了一口氣,“下輩子,就算醫科大的桃花開的再好……我也,不會再來與你相遇。”他哽咽卻笑著,“言哲,這樣……好嗎?”

“……”

“這樣,你可以握一握我的手嗎……”

窗外的風卷著砂石呼到玻璃上,陽光也暗淡,像是夏奕明脆弱的生命一般,不堪一擊。

傅言哲沒有說話,他與夏奕明的目光對視。

那渾濁到看不到一絲希望的眼底,帶著哀求與留戀。

傅言哲動了動指尖,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原來時光真的已經到了尾聲。

病房外頭的,陸澤安含著棒棒糖,興致勃勃地和肖承發著短訊,時不時還帶上幾個霸氣的小表情。

不過,手機那一頭的肖承似乎很消極,大概是訓練太累了。

[你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嗎?(疑問)(疑問)]

[沒人欺負我。]

[那你怎麼感覺心情不好?(星星眼)(哭唧唧)]

[有個任務,我想去,但是隊長說我是新兵,不讓我去。]

[小意思,我現在就打電話讓我父親幫你溝通一下。(得意)(吐舌)]

[別!我為了隱藏身份和我父親都說好了的。]

“切。”陸澤安嘖聲,“笨蛋,我又不會明目張膽地幫你。”

肖承進軍隊和陸澤霖一樣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為的就是能和同學們友好相處,不做高高在上的官二代。

要知道,在軍隊,一旦大家知道你是官二代,就會交不到真心的朋友和戰友。樂於奉承的人不少,肖承和陸澤霖都不想過多接觸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