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故發生在高考前一周，高漾記得，那天陽光格外刺眼，明堂堂的仿佛要照到人心深處。

白蓉沒來學校。

從昨晚開始，他給她發的短信就沒收到回信，課間撥電話過去，仍然無人接聽。

他察覺不對勁，當即就跑出教室去找人。

危險，白蓉她可能會遇到很多危險。

遇上流氓、被蓄意報複、車禍……

所有可能的事故他都想了一遍，去了路上所有可能的地點，都沒見到人，最後順著路線找到了白家別墅。

他頂著烈日在院門外按門鈴，額上早已滲出密密汗珠，白襯衫沾上層薄汗。

很久，無人應答。

他沉了口氣向別墅裏看去才發現，院子裏空無一人。

他心裏震一下。

理清思緒，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父親打電話，父親似乎很忙，欲蓋彌彰敷衍了幾句，讓他好好準備考試就掛了電話。

高漾恍然意識到什麼。

但還不敢確認，他獨自回了學校。

心裏再亂，也不能亂了考試。

他和小芙蓉約好了上同一所大學的。

約好了，她會來。

考試當天，母親送他到考場，輕輕擁抱他，“兒子，好好考。”

高漾點頭，進考場後沒有刻意尋找白蓉的身影，強作鎮定，展筆答題。

他答得流暢。

考試結束，他想，他答應小芙蓉的，他能兌現了。

可是，她現在在哪？

晚上高母帶他在餐廳吃飯，幾番欲言又止。

“媽，你知道白蓉去哪了嗎？”他天真地幻想，小芙蓉隻是那幾天沒來學校，隻是壓力大不想見他，考完試，她會回來的。

高母長長歎一口氣，“兒子，她去美國了。”

她將這段時間瞞著高漾的事情和盤托出：“白益和我們的合作出了問題，他把問題全部甩給了你爸，自己卷錢脫身帶女兒去了美國，你爸一個人忙著收拾爛攤子……”

高母沒想到說完這些事情之後，兒子沉默了半個世紀那麼久，然後站起來。

“我要去美國。”

高漾最終還是沒去成美國。

第二天父親就出事了，敗了官司進監獄——這是白益留下的後手。

高氏破產。

此時國內的事情白蓉一概不知，她當初被父親強硬帶上飛機抵達洛杉磯，知道情況後要立刻回去，因此被父親關在了房子裏。

聯係不到外界，錯過考試，白蓉整天以淚洗麵，狠狠病了一場，染了肺炎。

得知國內的消息時她已經在美國過了快兩個月，白蓉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精神萎靡。可盡管這樣，白益仍然關著她。

錦城八月，高漾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

那時他和母親住在狹小的出租屋裏，光線泛暗，空氣裏漫著股濃重的油煙味，他將錄取通知書小心放進抽屜。

不是什麼名牌大學，隻是錦城一所普通的他們約定好的學校。

可是，她失約了。

大學他一個人去念的，母親找了份普通職員工作，他在大學裏也找了兼職，日子緊湊。

未見麵的五年時光裏，他額角長長的疤慢慢恢複，隻有特別深的地方，留下了兩三厘米的印痕。

疤痕偏白，在他淺麥色的皮膚上顯得紮眼。

陰雨天，長好的肋骨還會隱隱作痛。

他忘不掉，也釋懷不了。

他時常會夢到她，夢到她在美國過得不好，被人欺負了咬牙硬抗，他憤怒出手教訓別人卻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有時也會夢見她眼淚不止地對他說抱歉，那時，他就會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說自己沒有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