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王路直接站起，轉身向後走，低著頭。

然而，他手中的百元大鈔，卻被幾位小弟搶走，他們勾肩搭背的，滿臉笑意——

“王老弟，最近我們手頭緊，這一百塊先讓我花花，到時候還你。”

“對啊，大方點。”

王路並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他本來也不抱有什麼希望。

一步，一步，吃雞的歡呼雀躍，槍戰的緊張激烈，還有熱舞的麵色潮紅，都滲透進昏暗的燈光。

很多東西，久了便會膩。

過了會，他來到後室，躬著身子找到了網吧老板。

“趙矢老板，我想借十萬。”

“為什麼？”趙矢是位略胖的中年人，正左右抱著兩個舞女刷手機，單論長相，他看起來和藹可親的。

“……我爹得了肺癌。”

聞言，趙矢愣了下，他變了個人般頓時換了副表情，“那老頭都快死了，十萬，你個廢物怎麼還我。”

“我這條命，下半輩子就是您的。”

王路雙眸血絲密布，他於屈辱中直接跪下，心中苦澀，曾經，老爹四處奔波籌錢，就是為了給母親治病。

現在，他也體會到了，這種金錢帶來的無助，沒有錢，談什麼精神的追求，談什麼尊嚴的不屈。

他以前，非常討厭老爹的討價還價，卑躬屈膝，平凡卻善心，現在，他也很討厭自己的樣子。

——簡直廢物一個。

以前，自己上學時，很看重尊嚴，但如今，已被殘酷的現實割得遍體鱗傷，無力再抓住這無用的破草。

趙矢哂笑，他翹起二郎腿，低頭看著王路，一臉玩味與嘲弄。

“想來，你還不知道吧，其實那個老頭塞了一千給我，就為了讓你當個服務員，保住你那可悲的自尊心。

不過，你實在太廢物了，什麼都不會，還經常與顧客起衝突，我便想找個借口開了你。”

王路想到什麼，指尖深深刻進肉裏，出了血，鑽心得痛。

趙矢又繼續道，聲音比刀劃玻璃還要尖銳，還要刺耳，還要深紮人心。

“那群小混混就是我請的，他們說什麼照顧你爹生意也是編的，為的就是讓你沾上不良風氣，好讓我有理由開你。

現在好，我簡直太滿意了，瞧瞧！染發紋身抽煙，小混混一個啊。”

他拍腿哈哈大笑，兩位舞女則扭動著誘人的身軀，貼過來搔首弄姿，一同捂嘴嬌滴滴地笑。

“連高中都沒畢業，真以為有誰會瞧得上你。”

王路久久不說話，他站起，轉身，走向後室的門。

後方，譏諷的聲音從未斷絕——

“哈哈哈，你爹那老頭沒錢還傻，開了你後，為了你不傷心，又塞我一千張紙錢，破錢都不知道多少年代了，東拚西湊，零零散散。”

“簡直割韭菜一樣，又白賺一筆，我感動得都哭了！哈哈哈！！”

“恕我直言，你那爹比你還窩囊，還廢物，還要傻，死了也改。”

當最後一句說出口，王路猛地回頭，青筋暴起，充滿血絲的眸壓抑無邊怒意。

“喂，罵我爹……”

他的聲音打顫，“那小屁孩就算了，你個老東西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