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開紙紮店的，就是辦喪用的紙人。

附近鎮上有人家辦喪，都是來我家買紙人。

還有很多遠一點的大戶人家，城裏有錢的，也都找我爺爺買紙人。

我家的紙紮店，有些年頭了，我爺爺的爺爺就是紙紮匠。

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爺爺決定關掉紙紮店。

上午做的決定，紙紮店還沒收拾幹淨。

下午紙紮店門口就被人堵滿了。

連帶三條街，停的都是大幾十萬豪車。

當時是世紀初，京城一套房，也才大幾十萬。

各路人物從四麵八方趕來，堵在我家門口。

其中有豪擲千金的富商，也有身著長衫的大師，甚至還有官場的權貴。

他們隻有一個目的，勸我爺爺的紙紮店繼續幹下去。

“二爺，您紙紮店怎麼說關門就關門了？”

“是啊，您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李爺，您老一句話，甭管什麼事，天黑之前，我們保證給您辦妥！”

我爺爺坐在小木凳上，抽完最後一口煙，慢條斯理的把煙鍋敲幹淨。

“各位，事兒已經定了。”

“請回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後麵有人咬牙厲斥，罵罵咧咧。

也有人搖頭歎息，失望離開。

最後還有人撕扯我爺爺，不肯放我爺爺走。

我二叔脾氣爆，當即拿起牆角的劈柴刀，舉刀怒吼。

“全他娘的滾！”

“誰敢再動我爸一下！”

猶如一聲雷震，全場寂靜。

他們看一眼我二叔揚起的劈柴刀，心生忌憚。

我爺爺也黑著臉，一群人無可奈何。

最後我爸上前伸手送客。

臨走前，還有人指著我爸怒喝。

“李勇，告訴你爹，有些事他斷不幹淨。”

“這個門路，不是他關門就能全身而退。”

“他欠下的債，早晚都得還！”

我爸淡然點頭應付。

“我會轉告的。”

把人送走後，紙紮店就關門了，我們搬到鄉下的老宅住。

我爺爺從搬到老宅後，每天還會紮一個紙人，當天紮完，當天就燒。

我出生後就體弱多病，動不動就高燒嘔吐。

自從搬到老宅開始，就再也沒有生過病。

我爺爺紮的紙人栩栩有神，惟妙惟肖。

三歲多的時候，我爺爺就開始教我紮紙人。

別人紮的紙人，都是喪葬用的物件。

我爺爺紮的紙人，可是有大學問，也有很多忌諱。

紮紙人的紙，不能有破損。

永遠不能紮鬼怪形象的紙人。

紮紙人要一氣嗬成，中途不能斷工。

最重要的一點，紙人的眼睛，不能亂點。

當時我還小，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忌諱。

我爺爺不光教我紮紙人，還教我陰陽風水，五行八卦，梅花易數，我也學的津津有味，比上課學的還認真。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年月生辰，應是陰命，多凶多煞。

每天爺爺燒掉的紙人，就是替我擋凶煞的。

我過完十歲生日沒多久，爺爺的身體就不行了。

每天都咳血，病的很急，很重，沒過五天就去世了。

臨終前，他交代最後幾件事。

第一，鎮上的紙紮店鋪子，還有鄉下老宅留給我爸。

第二，他留給我十五萬，剩下的錢歸我二叔。

第三，市裏還有一套房子留給我，從今往後我去市裏住，不準再回來，並且除留給我的十五萬外，不能再花家裏一分錢，也不準我打工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