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翠鬢荷戈上將壇(31)(1 / 2)

“老爺,你可記得我?”一個頭發被燒焦的女人從隊伍中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一支尖頭已經折斷的梭子,盯盯地瞪視著陰承運道,“被送上山的時候,我隻有十三歲……那天晚上,我是如何哭求你放過我的,你可還記得?”

“隻因我侍宴時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你就命人打斷了我三根手指!”另一個女子從隊伍中走出來,舉著一隻不能彎曲的手,向眾人展示道,“老爺,你可也知道疼?”

“你把我們賞給巫老,賞給家丁,賞給私兵強盜……你可問過我們願不願意?”越來越多的女子從隊伍中站出來,一邊控訴著身受的苦難,一邊以陰承運為圓心,一步步包圍而去……麵對著數十名個個殺氣淩人的瘋魔女子,已經身負重傷的陰承運第一次感到了切膚的恐懼,他一邊亮出手中的刀子試圖恫嚇對方,一邊朝著外圍自己的家丁與圍觀山民叫道:

“邪祟!這便是害人的邪祟!來人啊,快來趕走她們,打醒她們!”

“沒有什麼邪祟,你們當年爛死的莊稼跟身染的怪病,都是他和巫老們投毒所致的。”玉羊從景玗身後探出身來,指著被圍在圈內的陰承運道,“至於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們心甘情願地把女兒交給他們,任由他們糟蹋,隨後再被當做女奴驅役或者賣掉……我說的是不是事實,你們可以去問這些姑娘,聽聽山上那座與世隔絕的大寨裏,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聞聽玉羊如此述說,原本圍在城門外看熱鬧的山民霎時嘩然——有人在下山的女子隊伍中認出了自己的親人,略加詢問後果然與玉羊所說的一致……縣城門外的郊野很快沸騰起來,這會兒不僅是陰承運,就連他帶下山的家丁隊伍也被層層疊疊的山民們圍了起來,水泄不通。

洶湧的人潮就這麼圍著陰承運和他的幾十個家丁步步緊逼,圈外是山海一般呼嘯著的仇恨與怒火,圈內則是大難臨頭時才知懊悔求饒的驚懼……人群中不知是誰發一聲喊,柴刀鋤頭梭子扁擔一時間雨點般傾瀉而下,原先仗持武力威懾一方的陰家老爺及其爪牙,沒半刻工夫就被憤怒的山民男女們砸成了肉醬。

“那是他自作的孽報,沒什麼值得憐憫的。”見玉羊下意識地扭過頭去,景玗伸手遮了她的眼,攬著妻子的肩背往城內走道,“走吧,我們還有些掃尾工作,需要幫她們處理幹淨。”

半日後,縣城縣衙內。

相比縣城中略顯破敗的市集民居,偌大的縣衙官邸倒是布置得格外舒適雅致。在將縣官現場拿獲,交給隨行而來的龍龜崖將帥先行發往州府後,景玗在後廳內自沏了一壺茶,正倒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另一邊玉羊早沒了先前說一不二的囂張模樣,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總算鼓足勇氣,主動搭話道:

“哪個……你哪能這麼快就找到這裏的啊?”

“你出發沒多久,雪衣就給我去了信,說你執意微服南巡,她攔不住你。”景玗的一席話讓玉羊不由得暗自叫苦,“所以回兵以後我沒有進京,而是沿官道直往南下……結果在路上正好碰見了護送兩個孩子返京的龍龜崖水師,從他們口中得知你去了泠陵。”

“哈……哈哈,原來這麼巧……”玉羊打著哈哈想把心虛掩飾過去,結果不曾想剛抬頭就迎上了景玗一雙眼刀,氣勢上瞬間更慫了,“啊……那個,我沒想到這裏情況會那麼複雜嘛……原本真的就隻是打算實地走訪看一看,然後沒想到……就……拔了蘿卜帶出泥……件件樁樁都趕上了麼……”

“堂堂國母,一把年紀,做事還是一點分寸都沒有!”景玗重重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暗沉明顯的眼圈,“為什麼不先返城,等我回來再處理?”

“事態不等人,你往年出征,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按照這幫禽獸的效率,這段時間裏不知又有多少姑娘會慘遭荼毒。”玉羊低頭,也輕歎了一口氣,搓揉著衣角回答道,“而且若是等你回來,必然大軍壓境,我怕到時候那陰家家主會狗急跳牆,先把這些女子們殺了滅口。”

“……也是一理。”聽聞玉羊如是解釋,景玗的麵色稍稍緩和了些,但語氣仍舊沒有少寬,“可若是我今天沒能及時趕到呢?憑你身邊這點子人,你覺得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這茬啦,但是就算縣官真的派人來支援陰家,他縣衙攏共才二十來個衙役,即便全派過來,以我這邊的戰力,也不定就會落於下風。”見景玗沒有立即搬出家法來當堂問審,玉羊的膽子大了一些,繼續辯解道,“而且你也看到了,隻要花大家和孟極他們能把那些女子帶下山來,我就有把握能徹底擊垮陰家在此地的威望……去山中賊易,去心中魔難。不想法子讓這些女孩洗脫身上的汙名,不讓那些山民真正得知山上發生了什麼,你就算帶兵打下了陰家大寨,今後山裏還是會有人照瓢畫葫蘆,學著那些禽獸為禍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