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漸漸放棄了掙紮，但我卻沒放棄抬起頭問他：“剛才……”

我才說了兩個字，狄澤就明白了過來，他抬手敲了敲我的嘴唇，示意我別再說話了。我趕緊識趣地閉緊了嘴，甚至將鼻息都放得微弱了許多。

狄澤這時候才在我耳邊道：“剛才你往兩旁不知道在看什麼，這條路是通往鬼門關的路，路邊無數孤魂野鬼，隻要看見有什麼東西經過，他們連你是人是鬼是神都不管，剛才還隻是一隻膽大的鬼盯上了你，一湊進來他就聞見了你身上的生氣，那鬼不敢讓別的鬼聞見你的味道，就抬手捂住了你的口鼻。”

“那鬼……”怎麼樣了？

狄澤道：“灰飛煙滅了。”

我心一顫，不過雖然有些狠，但那鬼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既然盯上了我想要對我下手，便得承擔後果。

“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沒有將話說完，狄澤卻也好似聽明白了一樣，他淡淡道：“我看你丟了，但這條路上極難尋人。”說到這裏，狄澤厭惡地皺了皺眉：“鼻間全是孤魂野鬼的味道。不過我聽見了你叫我的聲音。”

“我叫得那麼小……”你也能聽到？

“當然。”狄澤這一聲回答得篤定極了。

我心底倒是泛起了一些細碎的感動。

那種喊上一聲他的名字，他就真的立刻出現在了身邊的滋味兒，真是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了。

我淡淡一笑，然後反握住了狄澤的一隻手：“這樣，應該……”應該不會走丟了吧。

狄澤“嗯”了一聲，然後突然展臂將我抱在了懷裏。

我愣了一下，臉紅得有些無所適從，隻能呆呆地抱住懷裏的一袋零食。唉，我怎麼還記得零食呢……剛才竟然都沒在驚恐之下將它丟掉！

我本來還有些手足無措，不過幸好狄澤一直在背後托著我，所以我們無比順利地走進了鬼門關。當走進來的這一瞬間，我都還有些恍惚。鬼門關啊……我竟然進入到了鬼門關……想一想世人常說的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都一臉驚懼。而我這是兩隻腳都踏入了鬼門關啊！

等入了鬼門關，我就立刻見到了傳說中的牛頭馬麵。

他們當真是頂著這樣的麵孔，守在了鬼門關內。怪異的牛頭和馬臉放在他們的身上，卻並不顯得詭異，反而顯得適合極了。隻是他們的眼神冷酷，麵容嚴厲，一眼看過去，就讓人生出了畏懼之心。

我也隻敢匆匆看了幾眼，就趕緊低下了頭，下巴都剛好磕在了狄澤的手背上。

這個姿勢……咳。

他的手還環在我的身上，隻是不知不覺間他的手臂上滑了一些，剛好抵在了我的胸前……不過狄澤也並非什麼猥瑣下流之人。所以他應當並非故意……隻是我自己難免感覺到有兩分怪異罷了。

我們漸漸往裏走得越來越深，而一路上我也看到了更多的牛頭馬麵。

這……這牛頭馬麵還帶量產的嗎？一個個跟手辦似的。我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一下子倒是不覺得他們的麵容可怕了。

路上除卻他們之外，還有黑白無常麵無表情地經過，而在他們的身後則用鎖鏈鎖著一群人，哦不，鬼，隻是這些鬼還維持著生前的樣子，所以他們看上去很像人。隻是他們的臉色慘白，有的更身帶血色……我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這種仿佛身置無數具屍體之間的感覺，讓我覺得心裏不斷冒起了寒意。

繼續往前，便到了奈河和奈河橋。

奈河的水是黑的，我往下看了一眼，卻恍惚間像是看見了無數隻青綠的手臂從裏麵伸出來了一樣，它們發瘋似的擁擠著，哀嚎著……

我連忙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了不遠處的孟婆。

非常符合人們腦子裏所設想的形象，孟婆的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她臉上的褶子都湊作了一堆，衰老的臉皮耷拉了下來，一雙黑豆般的眼睛看上去陰沉極了。她的麵容長得並不可怕，但卻讓我覺得她渾身都充滿著讓人不敢直視的氣息，像是看上一眼，都會忍不住做噩夢一般。

孟婆的跟前正有一些鬼魂在飲孟婆湯，飲下之後他們就恍恍惚惚地走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候孟婆突然朝我們看了過來，我嚇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我生怕孟婆對我說一句：“姑娘，要來一碗嗎？”那我回去之後，恐怕真的會連續做上好久的噩夢。

但事實上，孟婆還真沒在意我。

她看的是狄澤。她努力地瞪著她的眼睛，顫巍巍地道：“見過大人，不知大人來到，恕小女子不能起身相迎。”

乍然聽見孟婆自稱一聲“小女子”，我再度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過這次不是被嚇的，而是難以將孟婆的容貌和這聲自稱聯係起來。

狄澤看也沒看她，就帶著我繼續前行了。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孟婆畢恭畢敬地望著這個方向，好半晌才又重新開始了送出孟婆湯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