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

東方靈曦剛剛躺下，沈嘉玉便坐在床頭守著，一雙眼睛盯緊了窗外。

風吹陣陣，混合著迷迭香的味道，不消片刻功夫，沈嘉玉的眼皮就開始打架，最終沉沉入睡。

隔壁沈昭瑜已經翻身而起，對著窗外的影子，大聲嚷嚷著：“顧良妃！你是陰魂不散嗎？！”

“本宮說過！後宮本來就是鬥獸場！輸了就是輸了！輸了為什麼還不肯離開？！”

“你走啊！走得遠遠的！”

“下輩子投胎做個平凡人不好麼？！”

“為什麼要一直纏著本宮？！”

“就算……就算沒有本宮！陛下心裏的人，始終隻有公孫茜，你的兒子就算熬到足月……也未必能生下來吧！”

“本宮……本宮的兒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麼？！”

“你的兒子死了！本宮的兒子也死了啊！”

“本宮已經付出代價了！已經付出代價了……”

“本宮如今病痛纏身、生不如死，這難道還不夠嗎？！這難道還不夠嗎？！”

沈昭瑜激動起來，胸口起伏不定，不斷地喘著粗氣兒。

窗外的那個影子，像是什麼都沒聽進去似的，開始唱起了幽怨的曲調。

“願為君赴湯蹈火，願為君背負罵名，哪怕生靈塗炭，覆這如畫江山……”

“落日出前門，瞻矚見子度。冶容多姿鬢，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為，冶容不敢當。天不絕人願，故使儂見郎……”

那聲音那語調都像極了已故的良妃。

顧良妃是和公孫茜一道被陛下選中的，說起來，她也是曾經得沐聖恩的人。她這樣多愁善感，無非是因為她對陛下動了真情。

沈昭瑜聽得真真假假，渾身冷汗直冒：“來人！來人……”

她扯著嗓子大喊，可整座秋蟬苑和昨夜一樣，仿佛被人施了咒似的，空無一人。

門外的禦林軍沒有響應，守夜寢殿外頭的侍女們沒有響應，就連沈昭瑜千叮嚀萬囑咐的沈嘉玉母女都沒有一點音訊。

嗖——

一陣涼風吹過，主殿的燈火一下子就被刮滅了。

剛才還算亮堂的寢殿一下子就陷入黑暗之中。

“來人！掌燈！”

“給本宮掌燈——”

沈昭瑜愈發慌張起來，跌跌絆絆地下床，拖著沉重地病軀，往大殿門口爬。

吱呀——

又一聲輕響，窗戶被風吹開了。

沈昭瑜隻是眨了一下眼睛，那一道黑影已經越過了窗戶和屏風，輕飄飄來到她的跟前。

她一頭淩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唯一雙淺碧色的眼睛在暗黑中閃著光芒。

淺碧色的眼睛……

沈昭瑜的一張臉煞得慘白。

顧良妃有著胡人的血脈，她的眼睛就是微微泛著碧色的，當初能被寧帝一眼相中，也是因為她那雙特別的眼睛。

“顧……顧良妃……真的是你？”

“不……不可能……”

“本宮一定是在做夢……是在做夢——”

沈昭瑜心慌不已，也顧不得什麼顏麵，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口中還念念有詞：“醒過來！快醒過來！本宮討厭這個夢！討厭到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