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 情深何起(2 / 2)

漸漸地他已經分不清何時為現實,何時為虛假。

後來轅祿拉著他喝酒,非要用“一醉解千愁”的歪理一杯一杯地將人灌醉。

喝醉的那個夜晚是自醒來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情緒,撕心裂肺的傷痛,無可奈何的絕望。

他眼睜睜地看著記憶裏總是笑靨如花的女子一步步走向絕路,愛人相負,親人故去,熟人背叛……她就像是一朵原本盛開在溫室的花朵突然暴露在狂風暴雨之下,花葉凋零不過在頃刻之間。

末了,黑暗裏便傳來輕淺的歌聲,那歌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穿越一重又一重的阻礙闖進他的耳朵,聽到第一個音節的時候他封閉的感官刹那間蘇醒。

霧蒙蒙的夜色裏,他深沉的眼睛明亮如星,似乎已經不需要虛幻的夢境提醒,他的耳邊自動響起了曾陪伴了他三千年的歌聲……

那是來自靈魂的重擊,每一個聲調都如同抽筋剝骨的利器將他刺得鮮血淋漓。

原來那個他喝下絕情湯都忘不掉的女子是朝暮,原來他從始至終愛的人隻有她一個,原來他一直都在辜負著她……

朝來暮往,緣來緣去,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戲弄。

他自月色裏坐起,眼角有溫熱的液體不斷地落下,他仰著頭默無聲息地哭泣,從天黑哭到天明。

清晨的日光落在他的臉上時,那雙失了神采的眼睛顫了顫,然後他像是突然找回了神識,掀起被子往門外衝去。

他跌跌撞撞去了清明山,瘋了一般找遍了山上每一個角落,從荊棘遍布的草叢到嶙峋陡峭的山崖,明明知道是徒勞還非要以血肉之軀走一趟。

轅祿得到消息趕來時看到的便是躺在山腳下血肉模糊的男子,斥責的話在後頭滾了幾遭還是說不出口,隻能壓著脾氣沉默地將人帶回九重天。

能說什麼呢?昔日裏那個法力無邊的戰神已經在一場場意外裏耗盡了法力,如今他也不過是丟了心上人的失意男子罷了。

一身傷痕的猛澤不過休養了三日就再次離開了九重天,沒有人攔他,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他就像是一隻孤魂野鬼在六界之內飄蕩,哪裏有魔族人的氣息,哪裏便有他的身影。

直到某天衛遠慌慌張張地找到他,他才如同靈魂歸位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凡間跑去。

原來那日朝暮親手毀去屬於靈沅的妖元與仙力,而四散的靈魂則被及時趕到的天君收回,擱置在後麵休養數年後最終被投於凡世重生。

至於先前不說也是怕魂魄因缺少寄體難以保住,猛澤會因此情緒過激做出些違背天理的事情,而今也算是時機成熟了……

凡間正下著雪,沿著白雪覆蓋的石板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入目處是一片被白雪壓得搖搖欲墜的梅花,林霏深處傳來幾聲小女孩的歡快的笑聲,猛澤一抬頭就看見一個圓滾滾的小東西從梅樹上摔下。

下意識地抬手接住那團粉嫩,垂眸的時候正對上一雙水靈水靈的大眼睛,藏在心底的深情刹那間傾泄而出。

若說他與她的緣分從何而起,便該從兩人流落凡間時在舒府花叢間的匆匆一瞥算起。

那年她三歲,他十歲。

隻是一眼,便教他落下了幾世深情。